记忆有时会出错,靠着依稀模糊的景象来寻找现实,便总会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我记得你前往那片海的时候,龙城风雨交加,硕大的惊雷炸响于天际,三伏天里,这样的气候也不算得上是一种常态。
航班延误,继而取消,从海航换到了南航,下午两点,如愿以偿的起飞了。
而在海的那边,眼光所及处,流云聚散无常。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度过那段漫长的时间的。
我是配合着晚霞降落在你身边的,刚刚走出舷梯的我,背后是如油画一般浓墨庄严的黄黑色,泼在天上。
你笑颜如花,当竹马再次相遇青梅,一切完美无暇。
这次再到这片海,本身就是私心,总感觉言语之后,那个离我两千公里之外的你,和我在手机里认识的人是一样的,却也是一厢情愿,难以复原的总是时间的痕迹。
自己营造的假象,总会让自己越来越单纯,相信一切如人所愿。
只是那扑面而来的热风立即吹走了所有的思绪,只有呆呆的看着在夕阳下站立的如今的你。
你旁边是高大俊美的男子,脸上有淡淡的笑容,用绵长的臂膀将你轻轻搂在怀里,言语出声都算的是上等,看见我走向你,忙不迭的去拉行李箱,你抹去笑颜,扑上来就是拥抱,微弱的路灯光下,我感觉背后湿了一片。男子早已走向了停车场,你拉着我忙不迭的跑过去,破涕而笑的脸上,有抱歉的神色。
晚餐选在了灯光明媚的西餐店,有悠扬音乐声不时传入耳畔,你们两人坐在一侧,男子言语算不上多,寥寥数语总在你我谈话陷入僵局之时而发,我唯有微笑。
细细算来,你离开龙城已有十几个年头,记忆里的羊角辫已然变成了一头长发,流散在肩头,哈哈大笑的时候,已然会有前仰后合的不自觉。不喜欢吃西兰花,菜花。喜欢喝西红柿汁,当一切都重叠交错在一起的时候,我恍惚如当年。
男子送我前往预订的酒店,在快下车的时候,你依然重重的拥抱了我,说晚安,酒店的灯光穿透明亮的玻璃,照在你的脸上,在明暗不停的闪烁,我推开车门,然后轻轻的关上,一切都归于平静,男子早就将行李箱交给了酒店的服务人员,微笑的说再见,我颔首,不发一言,在行李员的带领下进入了自控们,没有回头,轰隆隆的开门声和汽车发动的声音,在我转身消失的那一刻,一切戛然而止。
多多少少的记忆如今看来都有些不真实,而那声重重的车门声在我的记忆里不断回响,如同惊雷。
我和你认识在很小很小的年纪,两家就是对门,奶奶曾经说,父母们曾经说下了娃娃亲,你是我的青梅,我是你的竹马,高高的梧桐树阴下,我们混过了无知的岁月,看春风吹红了花蕊。
初中时,你我在城市的两端,每天出门,你会把玻璃瓶的牛奶,扔进我的书包,长长的校服袖子里,你耸着肩膀,呼这手然后拿出我的牛奶,一言不发的骑上自行车朝着太阳出来的地方走去。
中考之后,你说怕是考不上阳高,我说不怕,我也说不定考不上。成绩出来后,你考上了,我却以一分之差落榜了。
高中第一次期中考试,我抱着凳子坐在你旁边,你抱着日记本读了整整一晚上,双眼渐渐发红,我手心里出汗,不知所措,然后你抬头说你写的太好了。我记得那晚的灯光里有微微的绿色,可能我记忆中的高中就是不断落叶的杨树和微微发绿的灯光。
后来,在杨树落叶的一个季节,你独身一人来到了海的这边,离开了龙城。我站在人潮拥挤的角落里,看你四处张望,然后默默转身离开,我始终没有动。
时间总会有暧昧的因素造成假象,造成错觉,然后把这一切越酿造越醇香,沉在心底,一旦打破便会酒香四溢,触发无数秘密。谁的青春岁月里,不曾有过那么一个人,看到就会单纯的喜欢,然后把一腔喜欢慢慢凝聚成课堂上无尽的仰望,它渴望热切的回应,也会害怕那份热切,忐忑中慢慢前行,这些沉寂的秘密,是我不曾述说的岁月,也是你离开之后,我日复一日的思念。
有时候半夜醒来,打开窗帘看对面你的屋子,黑漆漆的一片,记得高中,你会悄悄约定几点打电话来,几闭几亮的台灯是我们的暗号,我一个人坐在书桌前,不停的摁着开关,听那滴滴的按钮声。
后来,我去了离那片海最近的大陆读大学,然后毕业回到了龙城,在空旷的大街上,听夜风吹过城市,呼啸奔流。我搬到了你初中学校的那片区域,接到你电话的时候,老家那块打电话来说要拆迁,让我回去收拾下奶奶留下的东西,热烈的夏天,我步行在粘脚的柏油路面上,两旁的梧桐树早就不见了痕迹,我站在房间里,一动不动,周遭静悄悄的,像是在告别,也像是在怀念,我一直站了三个小时,如果不是你打电话来,我都不记得要在这里干嘛。
我口干舌燥的接起你的电话,你说,我要结婚了。
我盯着你的窗户,一刹那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可能在路灯亮起的那一刻说了恭喜,或许在心里悄悄的说了,只是希望你听得见。
你的婚礼很美好,男子是适合你的,当然这些我都没和你说,我借口公司的事情,告假缺席。
我一个人悄悄的站在婚礼场地关闭的门外,看旁边你的婚礼水牌,你依旧笑颜如花。听里面热烈的音乐和欢呼声,一动不动的站了好久。
之后,我独自回到龙城。我在空旷的夜航里,看着那片海越来越小,然后融入了黑暗。
之后的三月,我坐在办公室里,窗外是空旷的雾霾云层,一望无际,却空洞乏味。
虾米不知道怎么回事,给我推荐了往事只能回味。
然后手机叮的一声发来了及时推送的新闻。
我脑袋轰的一声,只听到急促的呼吸声,然后跌跌撞撞的推开办公室的门,朝坐在外侧的助理喊道,快帮我订一张去往那片海的机票。耳畔还是音响里不紧不缓的往事只能回味。
飞机一直延误,我一个人站在送你离开龙城的那个出发厅,一动不动。
我在那段时间里想了很多事情,他们都是关于你的。
小时候不懂,你为何要离开龙城,和妈妈一起去那片海。你父亲是小城市里的官员,被人举报贪腐,案件完结后,家里一落万丈,各种人士每天在你家门口拉起条幅,高喊口号,我记得你最后和我通话时说:我真的讨厌这个城市,我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你在我读大二的时候打了一个电话来说,我帮你织围巾,给你寄过去,你一个睡惯暖气的人来到这边,不冻死你就有鬼了。我穿着厚厚的棉衣,用在袖子里的手接着电话说恩恩。
你曾一个人奔赴江城,我站在新修成的火车站里面,看到你一抹白裙,长发上明亮的笑容至今难忘。
后来,我才知道男子家里不同意你们的婚事,虽然最后风光,但是其中艰辛,除了你没人知道。
如今,此刻这般,尽皆错落,分崩离析。
一切的处理都很简单,我陪你母亲处理完一切之后,一个人坐在酒店的大堂里,不知道想什么,可能也不会想,只是坐着。
耳畔是低低浅浅的往事只能回味。我把中指放在下唇,然后双眼微微发红。
可是后来想想,自己真是矫情。你只是如同出去几天一般,等待归来就好了。
后来我来到了这片海,生活在你曾经独自一个人生活了十年的城市里,等待在街角与你相遇。
这里的夏季漫长到让人发指,你在高三那年给我的信里这么写到。每天午睡之后的时光漫长的像如果不怀念一个人就会过不好一般,还好,我会想念那些凌冽的冬季里,你给我的温热时光,一想到这些,我突然觉得,午睡也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这封信我会在夏季拿出来读。
你在我的大学课堂上,偷拿了我的单词书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个晚上。但你都不曾告诉我,你在上面用黄色的荧光笔划下了 you are my right。
这本单词书,是我女朋友拿来质问我的时候,我才知道的。
只是我在这两年里还是没在那片海等到你。
年末的时候,唐人街探案上映了,王宝强唱了那首往事只能回味,我坐在电影院里,默默留下了眼泪。
如同你送我离开的那个晚上,昏黄的路灯下,热带植物疯长,洒下的灯光断断续续,照在你的脸上阴影斑驳,你那时节说的什么我全然不记得了,只是记得你的眼角流出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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