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娟今年55岁。
55岁,国家单位女同志的退休年龄。只是别说国家单位了,李娟现在连个街道单位都没有。年过半百,沦落到破产、无业的地步,甚至所谓的“家庭”也大概不能说是还存在,惨是真的惨。
能怎样呢?该哭的哭过,该闹的闹过,每次都说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完了,下回保不齐还是会嚎啕一场,她笑自己没出息,但擦擦眼泪,第二天还是可以挺直了腰走在大街上,她不怕。
金城波坐牢了,京旭公司的产业回来了,四合院也物归原主,可她没有搬回去。她一向自诩拿得起放得下,有情有义,公司现在元气大伤,她索性放手让继红和阿郎他们大干一场。至于那个院子,和那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挺没意思的——当初话都说到那个份儿上了,再无可低头的余地,不当爱人不当亲人,至少不要再成为仇人吧。是啊,他已经翻完了30年的旧账,不吝用最让人难堪的形容词给自己的枕边人定性,继续和他生活在同一屋檐下,那真的就连最后的一点尊严都没了。
找继红借了五万块钱,李娟在大红门市场租了个不到十平米的摊位。她雇了个人帮忙,自己一个月跑两趟浙江打货,杭州、温州、义乌,一夜绿皮火车去,再一夜绿皮火车回来,忙得不亦乐乎。刘欢那歌里怎么唱的来着?对,心若在梦就在,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很累,日子可也好过。每天倒在床上,不是沾着枕头就睡,就是发愁周转资金、担心货物积压,整个脑子塞得满满当当。瞧,哪怕今天是她的生日,她都想不起来了。
她想不起来,自然有人还记得,养儿养女谈不上成功,至少都还算孝顺。搬出来小一年,一个个都要当和事佬,今天是大日子,更不能马虎。一早杨震去订了餐厅,买了蛋糕,季红忙完公司的事儿就去接贝贝回家,然后跟杨宇一起一家人来做杨哲青的思想工作。
杨哲青这小一年在干嘛呢?他倒有点颐养天年的意思了,养花弄草,写写画画,没事儿还在晚报上发个豆腐块儿什么的。他对儿女们说他的生活挺丰富多彩的,让他们别瞎操心。谁说一个人过不好?他不信。一个人多好,一个人清静。
“爸,您就去吧。您看我妈去年生日就没过好,今年要是还......那多说不过去啊。”季红牵着儿子进屋的时候,杨宇正说着话。
“去年好像也不是我让她没过好吧?”杨哲青的记忆力极好,报纸上的豆腐块儿文章有一半是对当年南洋和海南生活的回忆,许多细节由他娓娓道来,读起来确有一番风味。只是这记忆力用在某些事上总透着那么点子不合适,比如几十年里谁家都会有的磕磕碰碰。
杨震、杨宇兄弟俩也有点无语,连阿郎都不计较那些事儿了,不知道自己这个爹是怎么还会耿耿于怀。当然,有些话亲儿子不好说,就只能给季红递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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