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缚

  我的生命停止了。

束缚

  不知是从你冷若冰霜的否定还是我不辞而别的决意作为开始，我就能够感受到我的生命停止了。正如发觉优盈的音乐戛然而止，就能够知道唱片停下不再转动。起初我并没有察觉，我仍然认为我是一个新鲜活跃的生命体，我仍然坚信我拥有那份不屈不饶的力量将一切挽回。

  你说“时间在岁月的淘洗下能变得清澈无比”，而时间却将我对你的记忆渐渐偷走。像是顽皮的小孩偷尝奶油蛋糕一样。无足轻重，回过神来时蛋糕已经没了，永远在小孩的肚子里，然后被消化为令人作呕的残渣；你说“全世界都否认了你，你也要加油”。可如今你也进入了那残酷全世界的一部分，我该如何将这空洞的话语尊视为信条走下去。有时候生活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我确实会想起你对我的启哲，但在顺利度过那些困境之后，留下的却是更多的迷惘。我也常常在漆暗的房间苦心自忖，是否失去了你的身躯，你的灵魂，我就将永远作为一个不健全的人活下去。我总是谨慎着我自己，我要为自己的意志而活，不能将精神依附在你的存在之上，像一只无法靠自身能力寻觅虫儿吃的雏鸟一样虚弱。

  然而，我做不到。我总是沉溺在往昔的绝伦时光里，像是巨轮抛出沉甸甸的船锚一样，我的世界仅存在于那与世隔绝的深海之下。我曾义无反顾坠入其中，企图将沉重的巨锚重新打捞上来，再次让它在绚烂夏日的阳光下曝晒，但却落得人仰马翻。海上的风太狂了，若我将巨轮久久停放在那片百兽狰狞的海域，我便进退两难。前方是充满着希望和新生的碧翠岛屿，而沉锚让我寸步难行；其后是暴雨狂风和无底深渊的审判，仿佛是我用喧闹的笛鸣让鱼儿们义愤填膺。

  于是，我便乔装为另一个人。直白地说，我并不喜爱这个人，我甚至喜爱十恶不赦的罪人也不会施舍一丁点儿热情给这个人。他总是与我心中所想相违，与我所做之举相悖。当我想像只不羁的野兽样呼啸着脊髓中渗溢的怒气时，他便比最壮实的斯巴达战士还刚毅，手起刀落，将我训化为一只被挠就会四脚朝天认输的家宠蓝猫；当我想像一个含着水果糖果春游的小男孩一样肆无忌惮时，他便不辞辛苦地转职为巫师，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潮气蓬勃的晴天都变为阴霉潮湿的雨天。幸运的是，我那倔强无比的碎裂的心在他不分昼夜的审视下变得不再那么躁动不安了，我也重新开始欣赏这世界上无与伦比的缤纷，常常因为见到引人入胜的美景而驻足而立，仿佛是在奋力回想起曾经的遗憾。

  直到有一天，她的出现，准确说是我对她的萌芽让我重拾了青春。好像我这电影旧片般的黑白连续照开始有了斑斓的色彩，开始翻阅得愈加有力，愈加得意。她就像你一样，她有着让男人奋不顾身想去守护的娇柔身躯；她就像你一样，她有着让人不敢蔑视的冰冷隐秘；她就像你一样，她有着与我天造地化般聊以慰藉的真言。没错，她也曾像你一样对我说着刻骨铭心的话语——“有你在我们赢定了”“我相信你是天才”“我到现在还相信”。没错，我像爱你一样爱上了她。

  噢，可是不知怎么的，她就像我离开你一样离开了我。就像成都那可有可无的春天，以为自己身在万物苏醒的季节，日历却恶狠狠地摆着一副秋天的苦涩脸色。

  她一个字也没留下，就像我一件事也无法承诺。她就此从我的世界里匆匆消逝。她踌躇满志，为自己的梦想感到骄傲并且奉献一切，而我却愚昧地打算剥夺她的荣誉。这是理所应当，我心知肚明。因为连我都厌恶我自己，那个被过往缠住，无法用明亮的眼神展望未来的自己。

  此后，我恍然发现自己无法像爱你一样不假思索地爱她。我想要追回她仅剩的怜悯，但我却浑身感到一种无比的恐惧，那是一种出自于对自身衡量后的胆怯，一种对生活不抱期望的幻想。而我以前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不知是被感情折磨得有了直觉性的畏缩，还是无法像爱你一样无所后顾。可她却是和你那么得相似！犹如影子和躯壳一般。我同样辜负了你们两人，却无法用等价的时间和精力来偿还。

  我知道我内心深处还爱着你，无论用再相应的场景与再和蔼的人情也无法将我从昔日的沉沦中拉拽出来了。可固执、无知、自负和幼稚正在让我与你背道而驰。

  在这了无生机的破败日子里，我唯一能做的，唯一能让我承认我还有理由生存的事，莫过于咬紧牙，握紧拳头，绷紧神经，闭上双眼不再思考过去与未来，在于你同存的逆鳞中匍匐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