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

在封开，我见到了猫和泽锦，还有叫我姑姑的小一一，受到极周到贴心的照顾。梧州街头，第一次吃到油茶，喜欢它淡淡的姜辣味。然后，花了差不多三个小时，完成了对龙猫的上色。

夕阳西下，我让猫给我拍了个背影，说要用来征婚。题字,夕阳无限好，只是差个佬。后来，我觉得这照片还是太凄凉了。

站在江边看着停靠的小船，一晃神，似是回到了海滨路。我说，猫，觉不觉得这段路很像汕头那段？大学那些时光，我和猫没有故事，却成了一辈子。

    只是突发奇想的想要一个人在异乡度过第三十个生日。我坐上了广州至吉首这趟绿皮车。 奔着对十年前去汕头读书的怀念，一直嚷着要坐火车的我，从订票到票拿到手，满怀憧憬。直到熙攘的人流把我涌到k9064的面前。那刻，我想过弃票而逃。

    车厢内汗味，尿臭味，泡面酸辣味，味味相叠。各地口音混杂，人声鼎沸。大包小包的行李塞在人行道，狭窄的座位上面是堆积成山的皮箱，皮箱上面是老到掉牙转得再快也没风的吊扇。这空间，连轻轻呼吸也困难。这趟旅行，竟是这样的开始。

    将要在这局促的车厢里度过传说中不包含火车晚点的17个小时。瞬间，我觉得自己成了逃亡的陆焉识。享受旅途，缅怀火车情怀秒变体验生活。像干涸的大地渴求雨水一样，我虔诚地祈祷风扇转得快点再快点，可汗水干了又湿，湿了又再干。半夜，风夹着豆大的雨点毫不客气地从窗户低端窜进来，连同破旧窗帘难闻的气味扑在油腻的皮肤上。气味仿佛随着呼吸进入到身体里，再次呼出都是一个味儿。

    尽管夜风减退了白天的燥热，长时间的站点停留，仍让醒醒睡睡的乘客躁动不安。列车每次启动，人们就像在绝望中看到曙光的亡徒那样兴奋，惺忪的睡眼也变得灵光。我数次在眼皮撑不起来的瞬间，被反向行驶，呼啸而来，擦肩而过，响声毫无预兆地直击心脏的列车吓得清醒。以致过去很久，耳边仍常常响起那夜的鸣笛，如置身其中，久久不能消散。

    历经17多个小时，列车缓慢减速直至平稳停下，我到了吉首。逃难般走下车厢，一双又腫又麻的脚终于踏上了期待已久的地方，如释重负。车窗经一夜风雨的冲洗，晶莹透亮，我清楚地看到脸上冒出三粒大痘，指示灯般照亮我过去十几小时灰霾的内心。因为是冲着湘西这片土地冒出来的，我给它们起了个好听的名字，“湘西痘”。以纪念这永生难忘的绿皮车。

    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旅行，目的地，凤凰古城，致我30岁的生日。

    选择迷途客栈，仅仅因为喜欢这个名字和它的四合院，还有那只会守在门口等待客人回来的大狗阿呆。出了院子，拐弯下去就是沱江。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无论是走在幽深的小巷还是沱江上残旧的木桥，人都不由自由地慢下脚步，不忍惊扰这安静的小镇。

    清晨的沱江边，写生的学生随意分散，独特的吊脚楼，泛舟沱江的四方游客，江边洗綄的当地人，进入眼里，便在画里。你若平静，便是安好。

    凤凰的九月，还是有点热。阳光穿过枝杈透过芭蕉叶才映到这棕色的木桌和沙发，仍能感受到丝微的热浪。这阁楼，这雕花，这绿瓦，并非为取悦来访者建造，恰恰是天然的存在，才迷住了各方游客。我窝在这个角落，静静看阳光跳跃成五线谱，那是我的歌。

    有人说，旅行就是从一个看腻了的地方到一个别人看腻了的地方。知道会腻，还是止不住脚步沾一点腻，所以才一直有人，在路上。

    沱江孕育了凤凰，她有母亲一样柔软的胸怀。但更多人，更爱沱江的张扬。退去的夕阳宣告白天的结束，两岸的吉他手便迫不及待地煽情点燃了静谧的沱江。流光溢彩下，特色各异的酒吧像魔术般出现，而在夜色降临之前，你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白天的凤凰城内敛而安分，夜晚却摇身一变，野性而妩媚。是谁赋予了它艳遇的使命？没人知道，只是天性害怕喧嚣的我，注定融不进8点以后的凤凰。于是，看过它的惊艳，我便悄声隐退，安分回到客栈，静看沱江沸腾膨胀。

    开始给留了地址的人写明信片，阿呆趴在我椅子旁，温顺而安静。除了巴西龟，我不曾养过任何动物，对动物皮，毛，骨头，神态和气味的恐惧，与生俱来。尽管阿呆很 乖，我仍未能表现得和它亲近，甚至在它跟上楼，趴在我房间不肯出去的时候，我本能地大声叫来它的主人把它带走。我想我的不礼貌已经吓到了温顺的阿呆，正如阿呆对我突如其来的依赖让我感到无所适从。缺乏安全感的我，对物对人都不可能突然产生情愫。这解释了，为何我的世界里，不可能出现一见钟情。也许你知道我爱你，你却不知道我如何爱上你。

    这一夜，我在凤凰，你在哪？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早起的游人或倚在阁楼栏杆抽烟，或蜷缩在吊椅里沉思。对我而言，靠在沱江边长凳，悠闲自在地看看宿醉未醒的古城，是最适合不过了。

    时光记载了隐没在巷子深处不为人知的故事，午后阳光斑驳了青砖墙的印记，藤蔓垂吊。你用一生最柔软的时光守候在这里，成为最美好的存在。啊妹，买个花戴。

    一杯冰冻拿铁，一小块慕斯蛋糕，一本时光暗流的倒影，换了一悠闲自在的下午。

    从迷途，到纤鹇小筑，到花与爱丽丝主题客栈。 我最后一个房间，是龙猫房。

这是在凤凰的最后一天，我贪婪地想要再掠夺一些记忆。深巷，石板路，砖墙，木船。

    窗外阵阵烟花声，手机全是生日快乐的留言。我爱着的亲友，刚好也爱着我啊。而旅行，一直是我为你来，却不带你走的情节。每个短暂的旅途，拼凑成最完整的故事。

    旅途的美好，往往让人忘了为何出发，还好，仍然记得收拾行囊，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

    此后，还是一直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