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问起留存在记忆中的故乡美味有哪些,印象中,最让我难以忘怀的是母亲做的韭菜炒鸡蛋。
那个年代,农民们生活普遍清贫,家家都会把鸡蛋存起来等着小贩上门来收购,换些零钱来贴补家用。而我的母亲看着我和弟弟身体瘦弱,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拿出几个鸡蛋炒着给我们加餐。
我家屋后有一个很大很大的菜园,里面长着许许多多的瓜果蔬菜,那一小块韭菜地却是母亲最常“光顾”的地方。记忆中那些韭菜叶宽梗嫩、青翠欲滴,还未靠近就能闻见阵阵香气,那是乡野所特有的韭菜香。
吃过早饭,母亲会带着她的镰刀去菜园里割一把回来,拣好后清洗干净切成段,并且把韭菜叶和梗分开放。小时候我都会问她:“妈,你为什么不放在一起呢?”母亲都会笑着对我说:“那是因为它们下锅之后熟的时间不一样啊!”我是懂非懂地点点头。
之后,母亲就会从鸡蛋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两至三个鸡蛋,打碎后放入大碗里,加盐搅拌均匀,又加一些水淀粉,充分地搅拌均匀了。然后我在下面灶膛添柴火,而母亲会系上她的布围裙站在灶台上起锅烧油。只见她先往锅里倒入蛋液,然后用锅铲将蛋液做成一张薄薄的蛋皮,又麻利地用锅铲将蛋皮切成块状,装盘备用。然后锅内再放少许油,先炒韭菜梗,再加入韭菜叶、少许盐和鸡蛋块翻炒均匀出锅就可以啦!
那金黄色的鸡蛋、翡翠般的韭菜绿装在一个白瓷碟里,还没有上桌,就吸引了邻居家的淘气鬼小香和小峰,端着饭碗急急忙忙地从家里赶来,看着他们直流口水的馋样,母亲都会笑着对他们说:“来,二妈给你们尝尝。”母亲边说边用竹筷夹一些到他们碗里,那两小孩高兴得都合不拢嘴了。
如今,我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小家庭,而母亲却越来越老。看见她日渐苍老的容颜和越来越弯的腰,心里会心疼与失落,然而这又是无法逾越的自然规律,只能循着岁月的长河缓缓流向前方。
前几年,我和弟弟一起为父亲母亲置办了电饭锅和燃气液化气灶台,让两老人轻松点。可是他们用的不多,我问:“爸妈,你们怎么不用新灶具,多方便呀。”
“那个烧饭烧菜没有大铁锅香,而且家里面这么多的柴火不用多可惜。”母亲说。
这两位老人,真是拿他们没办法。现在我有时放假回家,也会去菜园里割一把鲜嫩的韭菜拣好了,洗净、切段,然后打几个鸡蛋,照着母亲的方法做韭菜炒鸡蛋。母亲则坐在灶膛里为我添柴火,向我诉说着一些家里家外邻里乡亲的家庭琐事。炒好了,装盘,香气四溢。这时候,邻居家张奶奶、夏奶奶闻见香味从家赶来,她们会说:“小娟子,你又回家来看你爸妈啦,你做的韭菜炒鸡蛋香呢嘛!”这时,母亲就会高兴地站起来,笑着说:“来,来来,尝尝我家娟做的菜。”而我这时会拿起竹筷夹些请老人尝尝。
恍惚中,我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的情景,相同的韭菜炒鸡蛋,相同的香味与画面,只是我们转换了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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