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智人有一个藏在基因里的嗜好,就是听故事。幼年的智人喜欢以弱胜强,反败为胜,邪不压正的故事,成人的智人则喜欢历史故事,在历史中,失败往往是注定的,弱小从来都被欺凌,而胜利者往往都是邪恶的,这就是历史有趣的地方,有趣在,历史从无正义。今天我们来说一说历史中的一个邪恶的存在,帝国。
帝国二字,往往代表着征服、侵略、掠夺、屠杀、奴役、毁灭。对于个体来说,帝国的心脏每一次的跳动,都是一次山崩地裂,妻离子散。但历史从无正义,文明从不会关心个体的悲欢,文明只有一个意志,融合。至于在融合的过程中,产生的个体的痛苦和撕裂,完全不重要,那么如此不得民心的政体,究竟是怎么差生的?
智人和其他动物一样,都是一种排外的生物,并不关心其他部落,也不想占领其他部落,使得智人社会似乎不可能出现帝国这种怪胎,但是一旦进入农业社会,就开始不一样了。人们开始有了土地、房子等资产,而就算是这种最原始的资产,其本性也是扩张。因为大规模也代表着低风险和高收益,于是对广阔的土地和繁盛的子民的渴望,就成了统治者的心病,更大的疆域,将会带来更多的税收,能够供养更庞大的军队,然后获得更多的土地,大规模又会消除很多风险,比如自然灾害,如果南边遭了天灾,可以用北边的资源救济,如果国家规模小,一次田宅就能灭国。再比如军事威胁,只有以大欺小,没有以小欺大的,帝国就像现在的公司一样,只有两条路,要么增长,要么死。
但是,老百姓始终种了那一亩三分地,它们不会关心国家的规模,于是统治者祭出了专属于智人的武器,讲故事。于是思想家、政治家、哲学家等等都作为统治者的故事机,开始不断重复一个故事,人间种种政治权威都来自于天,天会挑选优秀的人,作为自己的代言人,赋予他君权,来统治天下,造福黎民百姓,而既然是天命,那么天底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应该享受到这份正义与和谐。既然老天只将君权赋予了这一个人,那么其他的统治者都是有违天命的,应该被消除。于是,老百姓被这些故事迷了心窍,以为自己就是上天的福泽首先庇佑到的人,而那些黄土之外的人,都是生活在水蛇火热之中,没有开化的蛮夷之邦,他们需要吾皇的教化,于是一边是百姓踊跃参军,誓为天命的雨露均沾为战,另一边的小国百姓也被这种故事洗脑,准备接受真命天子的恩泽。于是大国不断吞并小国,大国增长,小国死亡,这样的故事,当然不止出现在华夏土地上,全世界到处都在讲相同的故事。
波斯帝国的居鲁士,高举统治全世界,为所有人类福祉而努力的大旗,四处征服。他认为人类就像个大家庭,波斯帝国作为父母,享有特权,同时也负有为孩子某幸福的义务。古罗马人的征服,则是为野蛮的日耳曼人和高卢人,带去和平与正义。还有洁净的身体、高雅的生命、进步的思想。孔雀王朝认为自己应该负起普度众生的责任,将佛法传遍无知的世界,穆斯林哈里发也肩负着神圣的使命,就算流血战争,也要传播先知的启示。西班牙和葡萄牙帝国,声称自己到印度和美洲并不是为了财富,而是要让那里的人们改信真正的信仰,大英帝国的殖民地能够多到日不落,是因为他们要传播自由主义和自由贸易两大福音。苏联人更觉得是责无旁贷,必须由自己推动着历史,从资本主义走向无产阶级专政的乌托邦。美国则把道义的责任扛到了自己的肩上,驾着F-16战机,挂着巡航导弹,希望让第三世界国家同样享有民主和人权。
这样的故事,不仅动员了国家的力量,还让被征服者打消了反抗的念头,更让帝国的存在合理化了,这似乎是一个十足的阴谋,而且最后还都成功了。这让人感到如鲠在喉,感到暗无天日。但是,历史本就没有正义,不管是阴谋,还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一场阳谋,都促进了民族、文化的融合,促进了人类文明的发展。无论帝国在扩张中流了多少血,抹除了多少种文化,不可否认的是,历史上的帝国时期,都是秩序和正义的黄金时代,反而分裂会带来持续的战乱和民不聊生。尤其是古代中国,被这种统一的理念深深影响,每一次帝国崩溃之后,各方势力都不会安心于各自为政,华夏统一,是他们唯一的追求。事实也证明,最后总能统一,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知识帝国故事的开始。粗暴的武力融合只能维持片刻,帝国需要加速传播自己的思想,制度,习俗和规范,迅速弥合不同文化之间的差异,让新的文化能够尽快融合统一,以便于治理。于是,帝国掠夺来的财富,用于赞助哲学、艺术、文学、司法、公益,还有军队和建筑,用无数种方式讲述自己的故事,强化自己的 合法性。于是古罗马帝国成就了西塞罗,塞涅卡,圣奥古斯丁,莫卧儿王朝留下了泰姬玛哈陵,哈布斯王朝哺育了海顿和莫扎特等等等等。
可以说,帝国是在用平庸者的血肉,浇灌出了我们现在的人类文明。历史从无正义,也无公平,文明的唯一倾向就是扩张,融合,复杂化,其他所有的,不管是暗黑邪还是伟光正,都只是文明暂时的需要,不是客观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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