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无垠的雪地有一座灰黑色的村庄,黑白分明。
村口处有一个黑点,走近,,是雕像吗?不,她的嘴在动!脸如刀刻,灰色的皮肤,灰色的泪珠,灰白色的头发,银灰色的雪,灰蒙蒙的天空,没人知道她的心也是灰色的。
她是人吗?不,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生活的,啃树皮,挖野菜?这雪地里会有什么野菜?
她是个死人,可能是心死了……
可她的的确确是个活人!
过两天就是迎天神的日子,现在镇上可谓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本不宽敞的街道经过打扫倒还有那么一番样子,堆在路尽头的垃圾被清扫了,结冰的河道两边也打扫的干净整洁,弥漫镇子的不再是污水的恶臭,而是冬天的肃冷和节日的喜庆,使得人们暂时忘却战争的苦楚,一切都好像战争开始前那样,主街道两边的店铺都重新打扫一新,贴上专门为迎天神准备的剪纸。镇上最古老的要好几个人才可以合围抱拢的槐树此时还只是光秃秃的树干,向天空四处伸展的树枝还在彰显着它的生命力,是的,对于一棵树来说,六百年的时间还不是极限。
大家的脸上喜气洋洋,相比于往常,陈老太更显得格格不入。
战争刚一开始,最是受苦的就是百姓,而有一定财力的门户更是敛财对象的重中之重。一夜之间,谭家被洗劫一空,住的百年老屋也被征用,遣散佣人后,只留下陈老太独身一人。在外念书的双胞胎兄弟连夜赶回,也是局面无可挽回,土匪讲理就不是土匪。
儿啊,你们走,去参军去,这样才可以保护你们谭家的传家玉玺,这样才能保卫我们的家园,赶走土匪,赶走侵占我们国家的强盗。
不可以,两个人都去,为娘一个人可以的,会在家等你们平安归来,言辞拒绝儿子想要留下一个照顾自己的想法,千叮咛万嘱咐中送谭铭和谭毅离家参军。
怎么舍得,这个陈老太哦,怕不是她亲生骨肉哦,那子弹可是不长眼睛的,还把两个儿子都送走了。
每每听到镇上这样的议论,陈老太的心都像被刀扎一般在滴血。舍得?怎么会舍得啊?哪一个不是从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啊,老来得子,二十三载养育,怎么会舍得?不送你们去,怎对得起老谭啊,对得起你们谭家的祖训呢?儿啊,千万不要怪为娘呐。
走时是夏日炎炎,到了立秋,天气转凉的时节收到铭儿和毅儿的来信。
母亲,见信安:
是铭儿和毅儿不孝,迟迟没有给母亲报安。部队的一切都已安置妥当,母亲勿念。见到此信时,我们已经在执行任务了,具体适宜不可告知,往母亲见谅。母亲身体可好?儿子不在膝前,望一定保重身体。盼再相见!
这短短的百十来字,陈老太读了不止百遍,还把信件随身携带。
天气越来越冷,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更早,且也更冷。镇子东边李老头家的儿子回家探亲,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大家前来慰问并打听战争的最新消息,也许后者的来意才是最主要原因吧。见到陈老太,作为晚辈的李治确板起了脸,一脸的不爽,总之不吐不快。
还没等陈老太开口,李治就大声吆喝,你家的两个好儿子,竟然在外面做起了汉奸的勾当,真是丢人啊,李治一边高声喊到,一边抬手拍着自己的脸,好像丢得就是这张歪瓜般的脸。
不可能,怎么可能?我家铭儿和毅儿怎么会是汉奸,绝对不可能,你不要胡说!
我怎么是胡说,我分明看到你家谭毅站在鬼子身边,你说不是汉奸是什么?难道我眼瞎了不成?
说罢就要赶陈老太,众人群中一片絮语,好像这件事已是板上钉钉一样不可置疑,于是一起推搡着陈老太走。
儿啊,娘不相信,绝对不可能的,你们绝对不会是汉奸的,李治他根本分不清是铭儿还是毅儿,为娘不相信,为娘等着你们平安回来呐。
战争可怕,比战争更可怕的是人心的无知与愚昧。
谭家两个儿子是汉奸的消息瞬间在镇上传开,人人对身边路过的陈老太都指指点点,好像每个人都被赋予了这样的权力,当然,看着昔日的有头有脸的谭家儿子成为汉奸,心里似乎又有那么一些说不清楚的高兴,嗨,不就那回事嘛。
经历了土匪的掠劫,谭家的家产已所剩不多。今日家中又连接丢东西,快只剩下锅碗瓢盆了,要是实木床可以被不动声色抬走的话,陈老太就只能在地上打地铺了。还好祖传的玉玺被藏的很好,外人也从未知情曾有此物件。
无有一点来源的陈老太生活很快陷入困境,断水断粮,曾经的旧友早已翻脸不认人,就算去商铺也会遭拒,但绝不认为儿子是汉奸的陈老太决定与所有人为敌。捡拾垃圾也必须等到铭儿和毅儿回来的那一天,为娘相信你们绝对不会是汉奸!
迎接天神的日子越来越近,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
迎天神的这天,真是热闹极了。
纸做的天神被抬着走在最前面,后面是舞狮舞龙,踩高跷,迎接天神的锣鼓队每个人都卖劲吹奏,声音响彻云霄,但再大声音天神也听不到,谁也没有啥子好的办法。
众人都跟在天神的步伐在街中心游行,陈老太就远远的看着。
李治的脸在人群中一闪而过,陈老太连忙上前去抓住他的胳臂想要问清楚原委。这次李治有些闪躲,面对陈老太的质问,李治支支吾吾的闪烁其词,许是被陈老太逼得有些急,李治脱口而出,是不是汉奸有啥关系,人都已经死了。
什么?你说我家铭儿和毅儿已经被枪决,不可能,绝不可能,我还在等他们回来呢,这不可能。
松开李治的手臂,陈老太直接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喃喃自语。
远处的锣鼓队越走越远,几乎全镇的人都在迎接天神,只有陈老太一个人在往相反的方向走。走走走,没有人了,河面还是结着厚厚的冰,两边的枯树在寒冬没有一点的绿意与生命。这时候的陈老太终于放声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哭喊在河面上回荡,没有应答,好像有一些若有若无的锣鼓的声音。
儿啊,娘不相信你们是汉奸,你们不再为娘身边不是不孝,成为我们民族的敌人才是最大的不孝哇!可如今,你们真的在为娘前先走一步了吗?为娘在等你们回来啊!
只有陈老太的声音在河面上回荡,寂寥的乌鸦嘎嘎的从冰面上飞过,这是唯一的应答。
回到家中的陈老太已是万念俱灰,家已早不成家。
拿来铁锹,陈老太点点在后院中挖坑,年事已大,再加上本没有做过苦力的活,每天陈老太都只能进展一点点。又有传言来,铭儿和毅儿被枪决,还是亲眼所见,两个长得一样得兄弟两个。铭儿和毅儿,真的是你们吗?不要怕,为娘让你们回家。
放入儿子小时候得一些衣物,这,许是你们最后得归宿。
天气有了一丝转暖得迹象,是初春啊
这都好几天没见陈老太了,一把老骨头的,该不会是死在屋子里了吧。
几个比较好事的年轻人推开陈老太家的门,冷冷清清空无一人,家徒四壁还是拜街坊邻居所赐,后院里有三个土堆,其中有两个上面各放有一枚军功章。众人一脸疑惑,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母亲,是我们回来晚了,是我们不孝哇。想必你也听到了传言,请相信,儿子绝对不是汉奸,由于我们兄弟俩的相貌酷似,又精通英文和日文,我们在敌方执行卧底的任务。最后也是组织的调虎离山救了我俩,母亲,是我们回来晚了,是儿子不孝啊。玉玺如您的遗言,会捐出用于抗战,母亲,是我们不孝,请原谅我们啊,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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