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终奈何（中译）

高山樗牛

        人生终奈何，是实一大疑问。生成回天之雄图，死垂千岁之功名，人生应以之尽？予甚惑之。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人只行乐而已？予甚惑之。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人只悟无常而终？予甚惑之。呜呼，人生终奈何。人将只为死而生？

        尝游一古寺，檐朽柱倾，破壁摧欄，仅凌雨露。環堵廓然，空宇绝人，茫茫萋草昼尚暗，见横古坟累累其间，猛然悟，喟然叹。呜呼，天下，有物伤心如斯？借问，是谁家坟，吊祭永无至，墓塔空，雾露之故而朽。想其生在世，能禁冲天之雄志跃跃，举天下而兴之之心不慊焉，一旦魂绝身成异物，苔塔墓阴，守盈尺之地寂然无声，人生空然不至应哀。后人建碑铭之，其心素欲传其不朽之英名。然星迁世变，无取洒扫之劳人，雨雪碎之，风露破之，今块然委土芥，人绝无顾之，不应得先人之功名而不传。思一至此，立彼之广大墓碑，愿不朽之名，何等痴愚！呜呼，劫火迥然一辉，大千旦坏，天地又何尝在之？想彼之功业留竹帛，以望盛名之无穷，得其痴等之？悟，比一瞬须臾，千岁之久，天地无穷，等是一刹那？名，共其死而灭，经死后千年而亡，至其终而一。人，生享此世，希此一時之名，五十年之目的，遂不过如此？予甚惑之。如功名朝露，不应頼，人生终奈何。藐然无关流俗之毁誉，优游自适从其好之所，虽乐即乐，孰蛄终草露？

        予，顾往虑来，半夜惘然丧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