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爱喝酒。高高低低的酒我都喝过,与我却从来没觉得好喝过,快感也无从谈起。
印象里第一次喝酒是初中毕业那个夏天,哥哥读大学回校了,老爸不胜酒力,却喜欢微醺的感觉。
那会儿瓶装啤酒很少,可能也贵,街上都是散装的,老爸打了一斤,他让我陪他喝一点,苦的,有点麦芽香。
大学的时候同学聚会难免要喝酒助兴,一般都是瓶装的燕京啤酒,学校饭堂小卖部的五香花生米、太阳牌锅巴下酒。
酒量好的需要更来劲的就喝二锅头,学生没钱,九十年代初经常找酒喝的学生就算家里经济条件不错的了。
毕业离校前几天,餐厅里,马路上,草坪操场上都有坐着、勾肩搭背半醉的人,说啥都不重要了。
我那晚从晚上直到凌晨三点多才回宿舍,一整箱一整箱的啤酒放在桌子上,每人开一瓶,没有杯子,对吹,喝完继续。就那样我也就只喝了三瓶,清醒的很。
再后来工作。第一份工作企业内记者,在当时还比较吃香,各个部门都想上报纸展示一下,下面分局领导就换着花样请我们报社玩呀吃饭什么的。总编是位有理想有目标的青年才俊,28岁的湖南青年,女儿5岁,高大帅气。别人一来敬酒,他首先发话:报社要保护妇女儿童,她们都不喝酒,这样我们省了好多事,只管笑着吃好吃的。
另外还有两位大记者,青海人和山东人,都豪饮。后来换去其他部门,需要应酬的时候总有人帮护着,所以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倒是年轻的时候气盛义气是真,有次好朋友的前客户过来看她,请吃饭的时候她把我带上了,那是真金白银做销售的客户,我刚出道社会没见识过这样劝酒又激我好朋友的,于是一冲动也喝了不少伏特加。那餐饭吃了三四个小时,那个年代纯进口的伏特加入口很纯,不上头,口感好没觉出一下喝了三瓶,好像是200多300毫升一瓶的。吃饭还清醒,回去下午5点倒头就睡到第二天。
那餐应该是宾主齐欢。
随着年龄的增长,酒喝入口不再是年轻时的单纯、简单快乐,杂糅进了一些生活的辛酸、无奈、哀怨和愤懑。四十前后喝的酒,很多人喝出的是茫然、惶惑。
有一次一个南漂的项目经理抓着酒瓶坐我面前,说头大。他为私人包工头做事,包工头从国企里接的活,他们和这家国企合作有好几年了,最近几年做的工程几乎都是亏的,因为不仅拖欠工程款太多,结算的时候还要砍几刀。
他负责做账清算,广东省内各个市的施工队他挨个清账,再挨个找甲方催款。久催没反应的他负责在甲方面前放狠话,老板则随时会打电话问情况,随时也可能开车就到他正在结算的工程所在地。
私人老板省人工,就他一个做账的,其他都是施工设计人员,他还一句广东话都听不懂。工程款没到位,他们的工资也拖着,他那38岁的额头刻着三条深深的横纹,头发也稀疏地配合着抬头纹,把他过早地推向40多岁。
我问他一个人喝酒是什么感觉。他沉吟着,说不知道,有时也会觉得很舒服。说有次在苏州做工程,也是一个人漂着,看到外面下雪,就整了瓶白酒,手机里点开白居易的《问刘十九》,对着洒落的雪花,念叨着“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好像故人重逢小酌。
再往后,也许酒能喝出无拘无束的欢欣——儿女大了不用操心生活,身体还行,工作也不再需要谨小慎微地应付的时候,只等安享晚年。
老爸在世的时候经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叫老妈不要管太多事,陪他一起喝几口。往往此时换来的是老妈的数落。
老爸每餐只在他小酒杯倒一杯酒,不多喝,取个意而已。老妈一旁看着老爸喝,说你喝就得了,我喝个啥,喝上瘾了好麻烦的呦……
我们几个听了就哄堂大笑,问老妈是不是真有酒瘾。老妈就又把外婆当年喝酒,和她自己连续几餐喝点酒后没酒就难受的事又说一遍……
老爸过世后,我们在他的酒柜搜出半瓶86年的茅台,此后,没人再逗老妈生气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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