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好大的雪。
很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
那人应该也快到了吧?想到这,那疲倦的双眼重新燃起了一丝光芒,却又偏偏一闪即逝,宛如他杀人时凛冽的刀光。
他向来不出第二刀。
痞夫当然不会是他的真名,他的真名早已伴随着他那无数对手的尸体,湮没在记忆的灰烬里,恐怕他自己都想不起来吧。
他摸了摸桌上的酒壶,壶内的酒早已变的冰凉,起身,添柴,不一会那红泥小壶又重新沸腾起来,屋内弥漫着温润的酒香。烟雾氤氲中,他仿佛已有了三分醉意,他自嘲一笑“当真是老了啊”。
遥想当年,横行青海夜带刀,西屠石堡取紫袍。
如今,却连这酒杯都端不起来。
他只记得自己年幼的时候,没爹没娘,生活所迫,于是在一个风和细雨的黄昏中踏入了江湖。
那时的他,不懂这江湖的规则。
那时的他,行侠仗义,快意恩仇。
那时的他,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一把刀解决不了的。
村头恶霸,欺男霸女,拔刀。
江洋大盗,烧杀抢掠,拔刀。
贪官污吏,压榨百姓,拔刀。
那时,他拔刀,欲平尽这天下不平事。
慢慢的,他的仇人越来越多。
而在他被仇人追杀时,那些曾受过他恩惠的人,竟没有一个敢站出来。
他想,也许每一个好人都将走投无路。
在岁月的侵蚀中,他渐渐老了。于是他对自己说,该走了。
他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游荡,一辈子打打杀杀,最终却还是要依靠这洒满了鲜血的土地生存。
他来到了这里,盖了一所房子。从此,砍树,劈柴,除草,施肥,他有一所房子,背靠大山,自给自足。
如此,也不错,老天是不会为难一个好人的。
壶里的酒见底了。
“老痞夫”雪地上传来一声狂热的叫声,他回过头去,远处走来一个四十出头的汉子,跟他一样处于将老未老之间,满面风尘,挎着口刀。
他看着汉子,想不出来人是谁,对方只是个平常又平常的江湖汉子,这样的江湖汉子太多太多了。
“痞夫?”
“嗯,帖子是你下的么”
“不错”
“那……你是来报仇的?”
“重要吗?”
“……”
“拔刀吧!”
“我老了,提不动刀了”
“………………”
一道凛冽刀光亮起,他只觉脖颈一凉,眼前的东西快速旋转起来。他的牙咬的紧紧的,一阵长风从山间吹过,卷起几片雪花,挣扎想逃往远方,风在尽力,雪在尽力,最终,隐入远山表面的阴霾,不知所踪。
“我叫痞夫,痞子的痞,屠夫的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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