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深秋季节,风一吹,树上金灿灿的叶子簌簌往下掉,农村的土道上,镇里的柏油路上都好像镀了一层金,脚一踩上去,窸窣作响。
奶奶头上裹着一方红色头巾,挎着一个装满鸡蛋的提篮,迈着细碎的小步,笑的脸上的褶皱如同秋天的菊花般盛开。
“奶奶来了!”我大老远就迎了上去,把奶奶的篮子接了过来。
“这不,你们现在正长身体,奶奶集了好一阵子集了一篮子鸡蛋,舍不得吃,给你生病的六妈拿了十几个,其他的都给你们拿过来了。”奶奶一边说,一边揭下头巾擦了擦汗,坐了下来。
“娘,坐这么长时间的车,够折腾的,以后鸡蛋留着您和大吃吧!这里啥都能买的着。您刚才说美娥病了,她咋的了?”妈妈扶着奶奶坐了下来。
“美娥啊!她在给别人做小工的时候,突然晕倒,把胳膊摔断了。”奶奶顿了一下,摇摇头:“唉,没法说,最近隔壁大旺村的那个王医生去她家跑的勤咧!”
奶奶说的时候,眉头皱的紧,好像并不是在担心六妈的身体。
“娘,你表情不对呢!你话里有话。”我妈把声音放低了,拉奶奶进了屋,我也好奇地偷偷在后面跟着听。
“唉,最近村子里说美娥和那个姓王的有一腿!哎呀,不害臊啊,真是丢死我们这些老脸了。老六在外面打工呢,要知道了,那不得闹出个人命来?你家那六弟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时在外是个闷葫芦,在家脾气大着呢!如果真是出了啥事儿,老六豁命也得和人打死仗不可?”奶奶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娘,没有真凭实据的事情,可不敢乱说,这又是村子里那些爱嚼舌头的老娘们在一起瞎唠的吧!你不能瞎掺合。”我妈妈嘱咐奶奶。
“我怎么可能瞎说呢?前几天我去给美娥送鸡蛋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他们俩坐在床前,王医生给美娥剥橘子递给她,看到我来了,立马慌的把橘子都掉到了地上。你说,你说说,王医生常年各个村子里行医,谁都认识他,他除了给人打针抓药,还会给病人剥橘子送嘴里?”奶奶说的时候,用手夸张地在脸上刮了一刮,然后摆摆手。
“好了,娘,就此打住!您也别在外传这件事。”我妈妈有点生气了。
“好嘛!你的意思好像是你娘在外乱造谣不成?鸡蛋放这了,我先走了!”还没等妈妈解释,奶奶气冲冲地走了。
奶奶口中的王医生是大旺村的一位乡村医生,中专学的是医药学,原本可以分到县里当医生,但是执意要回乡做一个乡村医生,他爸妈为此气的差点背过气,的确在那个年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谁不盼着孩子能够考上学混个铁饭碗啊?谁还会回到这个山沟沟里来呢?他也成为村里头大家眼里的的大傻子,每天骑着个自行车,背着个药箱,从这个村里赶到那个村儿。
虽然别人说他傻吧!但是给他说亲的人还是不少的,毕竟他也相貌堂堂,175的瘦高个儿,白白净净的,明显和那庄稼人不一样,乡村医生是累点苦点, 也挣不了几个大钱,但毕竟比在家里刨地好啊!所以大家都愿把自家闺女许配给他,可是奇怪的是,他根本不搭理那些说亲的,久而久之,他的婚事就这样被耽搁了,一晃,如今也30大几了。
“其实,你六妈初中和王医生是同学。”我妈妈和我说。
“啊?!真的假的?那奶奶说的是真的吗?”我惊诧不已。
“隔壁村你六妈的婶子和我说的,当时你六妈学习成绩在班上是前三名,但从未超过第一,她的后桌就是王医生,是班里的第一。”妈妈说道。
“后来你六妈在中考考上了中专,因家里弟妹多,太穷,所以就被迫辍学南下深圳打工。她准备打工一年再复读,结果在火车上钱包被人偷了,6000块啊!你六妈受了刺激后发了一场高烧,三天昏迷不醒,醒来就听不见了。”妈妈说着眼泪都要来了。
“啊?还有这样的事情啊?!”我不由得从椅子上蹿起来。
“你六妈村子里都知道,而且当年王医生也考上了中专,但是选择复读一年等你六妈,结果出了这样的事情,王医生复读后考上中专,选择医药学,他说他要医好美娥的耳朵。”妈妈摇了摇头,“唉 这都是命啊。”
“看来王医生喜欢六妈对吗?那为什么还要嫁给我六叔?”我不解地问道。
“是的,王医生学成回家也是为了你六妈,他和他父亲说明想娶美娥,他父亲暴跳如雷,觉得儿子给他丢了脸,于是联合自己的弟兄们把儿子锁起来,而且放话给美娥家人,说无论如何不会娶美娥这个聋子。”妈妈喝了口茶,继续道:“一个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美娥和美娥家人觉得受了奇耻大辱,于是四处放话要给美娥急寻个婆家。所以这不就轮到你六叔了吗?”
妈妈的话让我久久不能平静,虽然当时的我对感情的事情懂得不是太多,但是作为一个高中生,觉得六妈和王医生是多么般配的一对啊!为什么从古至今,不论历史上的神话牛郎织女、梁山伯与祝英台,还是现实当中的真正彼此相爱的人怎么总是这么难走到一起呢?为什么都要受到重重阻碍呢?
如果奶奶说的话也是真的,那么六妈和王医生这样的行为对得起我六叔吗?但是和六叔这个一辈子看不到六妈价值的人在一起,对六妈又公平吗?
到底怎样才是对的,到底是谁错了,乱了乱了,我的头绪实在是太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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