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易察觉的现象,察觉了又不好表述的细节,表达了也未必被理解,理解了又无从揭示。竟被诗人席慕容发察觉了,表述了,理解了,也揭示了。却仍觉得不够,就狗尾续貂,接她的话题走下去。
她写道一一青春期的少女有种奇特的心理,一离开家门,她就会觉得街上每一个人都在注视她。因此,为了保护自己,为了表示自己毫不在意,她总会把面庞稍稍抬起,做出一副目不斜视、无邪而又严肃的样子,尤其在少女孤单一人处在人群之中的时候更是如此。
这是她的《十字路口》的描写,极细腻的观察。
羞涩的察觉一一读罢,很有认同感。因为这个现象也曾被我发察觉过,也表述过,揭示过,却也不满意,因为同样未能解密。被席这么一点,就把曾经丢去的话题又拣了回来。稍稍思考,暂定这种现象为少女的羞涩?宁无它词。
那么,羞涩的现象是否一种人的初始状态?初始里偏"甜"的人性?倘或人类的纯粹?
当生命的发生被启动,被现代科学揭开她蛋白的基因的物质性,同时又疑存更复杂的非物质性。是否还存有某种"神性"的成分? 不然一大堆的疑惑,一大堆的揭示,为何总难自圆其说。
生命的表达,或婴儿的天性,幼童的天真,或青春期的性朦胧感。再有“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等等,套用一下古人的说辞,确是省了些力气,以便回来说咱的“羞涩"命题。
少女羞怯的发生,当是极其微妙的事。心尖树杪处蜻蜓翅翼的煽动,而泛起的涟漪?似有若无,又若蜗牛头顶举起的软软的触角?稍有触碰即刻反应。还草蛇灰线,蛛丝马迹,和风细雨的微量? 这些成语当然不足以对等描述。只好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搪塞了事。但她确实的发生和被感知,岂是"老黄瓜刷绿漆“的如假包换?
她,何以"觉得街上每一人都在注视她"?又为什么要假设出陌生人的目光,再去欲盖弥彰?
比起人之初,似更多一层浅浅淡淡的粉底色。是春芽,乳萼,豆蔻,蔷薇,青果么?虽罗列了这诸多,也未必能恰当表达少女的粉红的羞涩。
反观"人在江湖"的我们,一付被生活消磨得圆滑、世故、庸俗、麻木,甚至颓废的样子。缺失的恰恰是当初的羞涩。所谓的成熟,无不是目的颤抖?人生啊!何故被岁月蹂躏得全非了面目?
既逝去了羞涩的年华,便只剩下斑斑驳驳的岁月。
羞涩的察觉一一便还是回到少女的羞涩吧。清清浅浅,浅浅淡淡,宁宁静静的处子?又分明内里含着某种"脱兔”的异动。心性的萌动么?竟会有那么大的能量,轻轻地一闪的灵动,便清澈了眼底,净化心底,连带着也清洁了世间的非非之想。那功效,似要强过古老“戒尺"的教化呢。
那么,少女的羞涩,非"少女“就不能么?
直觉得,这羞涩应来自人性的底色,来自人性的谦卑,来自未被污染的清涟,也即生命的初始状态。如此,她的发生,似有关于年龄,也无关于年纪,甚至无关于性别?如此,心存少女的"羞涩“,或竟是一生的可能,一生的神圣?
如果不能,却那清澈的眼神,那脸庞的羞赧,和那土爰稼穑,疏朗如菊的伊人,竟是如何跨过了青春线,让初始的少女的羞涩,持久的留驻着,留驻着。才偶尔的,涟漪到我的心底的么?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席慕容与杜牧的察觉,竟在忘川里不谋而合。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