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前后一直在西京医院照料病人,从急救到icu,生老病死里面后三样见的太多了,最有感触的是在一月二十七号雪夜发生的事。
当时西安的雪已经断断续续下了两天,路非常难走,但是急救中心床位仍是人满为患。唯一的空床,就在我们旁边,还是五点钟抢救了老半天,最终还是回天乏术的一个老爷子剩下的,值班医生板着急救中心标准的僵尸脸给神情恍惚的死者家属开完死亡证明,又把一个犯了阑尾炎的病人怼走:我们是五星级饭店,你跑这儿来吃蛋炒饭?还没决定把床位给剩下的那个患者,就有120急救的人费力吧唧的推着担架床,吭哧吭哧的进来。
之所以费力,是因为那病人生的十分魁梧,外貌跟花和尚鲁智深一样,光头大膀子,躺着都站了整个担架,后来家属一报体重,足有三百斤重。
来的五个家属朋友里面,打头两个和病人一个模子刻出来光头大汉,老的是病人的叔叔_下面简称大叔,年轻点的是哥哥_简称大哥,后面还跟着个红眼圈,身为病人老婆的少妇,以及殿后,拿着空军医院b超袋子的两个小伙子。
值班医生先看了眼病人,发现处于昏迷状态,已经没了意识,也没耽搁,边让护士量血压心跳这些生理数据边问了下病情,家属七嘴八舌还算流利的说了发病经过,病人三十七岁,事业小有成就,虽然有高血压但应酬饭局还是不拉下,晚饭的时候吃着火锅唱着歌人就倒了,也没耽搁直接送到了空军医院。
在空军医院照完片子,医生判断是颅内出血,空军医院强项是肝胆外科,神经这块实在没辙,赶快叫来120送到西京,指望着西北首屈一指的医院能有办法。
西京值班医生看完已经低的吓人的血压数据,把其他想入住的病人赶到一旁:我们这儿都是和阎王挣命的,能自己站起来的先去别家医院。然后安排脑出血的病人床位。
几个汉子费了老大的劲把病人搬到病床上,跟着护士就开启上各种药物,中间参杂着缴费,拿药等各种事,少妇跟大叔大哥和其他不断赶来的亲戚抱怨,说病人血压那么高也从来不忌口,自己在盯着的时候好点,自己不在了就放飞自我了,串串,火锅就没断过,头晕就吃点药躺一会,根本没当回事,结果真出事就是大事,人在救护车上还能叫老婆,现在连回话都做不到了。
几个人先商量着这事得瞒着病人父母,二老年纪都大了,也有一身病,怕把老人急出事来,然后分工,有去照顾病人女儿的_才一岁半,有跑腿缴费拿药的,有专门照顾病人的。少妇和大哥大叔不停的叫着病人名字,说女儿还在家里等着呢,一定要挺住。
抢救了老半天,护士忙的脚不沾地上各种药,好歹是把血压稳住了,值班医生赶紧就安排b超,。
好歹是把b超做完,片子立刻就出来了,等神经科医生会诊的过程中,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不停的叫着病人的名字,但病人只是微张着眼睛,始终没有回应。
神经科知道病人情况非常不好,干脆派了两人过来,都是干练的主治医生,一看片子,再和急救值班大夫嘀咕了几句,就把十几个家属叫到一起,开门见山的说:出血点位置非常糟糕,影响了人的呼吸能力,不动手术十死无生,随时会断气,立刻动了手术,也是九死一生,动完了也会是植物人。
话说完,不少人眼泪哗就出来了,倒是病人老婆抹了两把泪后还算镇定,和大叔大哥商量后决定把病人父母请过来,见病人一面后再决定动不动手术。然后大哥拉着其他人先安排些事以防万一。
老两口颤颤巍巍被扶进来,见着病床上儿子的时候那表情让人心碎,虽然没放声痛哭却扔让人感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目睹此情此景,连见惯生死的西京的医生护士都在叹息摇头,更别说我们这些在场的,很多人包括我在内都擦了两下眼睛。
几乎是诀别一样,家属们凑到病人身边,挨个说了鼓励的话,然后和值班医生商量完,把病人向神经科转,准备手术。
我不知道这个病人的结局是什么,只感觉到了人在命运之前的渺小与无力,几个家庭的幸福与未来会因为根小小血管的破裂就毁于一旦吗?也许不知道结局才是最好的结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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