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点上班路上,车上的温度计显示外面气温2℃,而现在已经是三九的天气。这样的温度,即使只穿一件毛衣也不会太冷。在馆里打球的时候,身上一套紧身衣和短裤就已经足够。
想起自己小学时的教室,这个节气即使穿着厚厚的棉袄依然很冷。早自习时候,几十张嘴一起朗读,呼出的热气此起彼伏,居然慢慢就暖和了。瓦房屋檐下垂着长长的冰锥,一场大雪过后,杨树的枝子上一层晶莹,树凌很常见,有时候某根树枝因为雪和冰的重量整条断下来,砸在结冰的地上。人走在树下,要时刻保持警惕。
学校的旁边是一个小池塘,放学后,很多孩子放弃了大路,专门跑到池塘的冰上行走。冰很厚,就算使劲跺脚也只能微微撼动,发出屑细的啾啾声响。一个助跑,可以在冰上滑出很远的距离,千层底的棉鞋载着或高或矮的学生们从池塘的此岸滑到彼岸,只用很短的时间,然后就是一片得意的笑声。
脚上的棉鞋,身上的棉袄,都是各家的母亲们秋天才完成的作品。破布用浆糊贴在木板上待晒干后变成硬的袼褙,用硬纸仿着鞋铰出样子,放上一层层袼褙,锥子钻出一个个的眼,然后用麻绳一针针纳出来就是鞋底。鞋帮也有样子,巧手才能剪得合适。从脚上的棉鞋能看出来各人母亲的手工,每双舒适的鞋背后都是母亲数天的辛苦。
鞋只是生活的缩影。生活中的每个环节都是如此,一粥一饭都来得慢。麦收的季节,提前一个月就要开始压场:村旁的小菜园里的菜全部清理一空,找平,撒上陈年的麦糠,泼水,待似干未干之时用石碌碾压,压完再撒麦糠,泼水,晒,再压。如此几遍,一个合适的麦场才能成型。麦子熟了,一镰一镰地割倒,绑成一个个的麦捆,运到麦场,散满整个场地,套上骡或驴的石碌在散开的麦棵上一圈又一圈,圈圈不同,将熟透的麦粒从麦穗中掉落出来。麦收前后持续月余,而现在,联合收割机在地里就可以完成收割的一切工序。
那时候,总是觉得日子过得太慢,梨花桃花一年年的开,自己的身高总是够不到奶奶家里的橱顶,上面有藏着的钥匙,可以打开橱门拿爷爷的零食;日子过得太慢,外出的父亲数月回家一次,用带着胡渣的脸亲吻我们的腮,扎疼的时候也不觉得烦,因为嘴里有平时吃不到的高粱饴;日子总是过得太慢,姥姥村里的庙会一年只有一次,正好也是樱桃熟透的季节;日子总是过得太慢,总是念挂着下一年时候的压岁钱和母亲元宵节的面灯……
而后来,日子开始匆匆!生活的节奏一天天不同,快的让人目不暇给。皱纹爬上父母的额头,也蔓延到了自己。开始明白生死的意义,明白了生活的艰辛,明白了人世间的无奈。开始由激进转向平稳,由愤青变为暖男。
想念那些慢的日子,那些日子里亲人齐全,没有任何担忧;那些日子没有电子产品,每天在母亲的故事里入睡;那些日子里冬日很冷,但是炉火很旺,可以烤熟地瓜。那些日子生活简单,节奏很慢,正如木心先生的那首诗: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上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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