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般青年餐厅》(11)

餐馆的生意顺畅了，医院这边却开始找张家伟的麻烦。张家伟主动要求去门诊，本来以为门诊就是退休前养老的地方，一天来就诊的病人没有几个，应该没有多少事情。但张家伟想错了，交大附院对所有的医疗工作都严格要求，每月有一次针对所有医生的工作检查，检查结果进行全院通报。以前张家伟在住院部只管做手术，其他的杂事比如写病历写手术记录等等，都是学生或者下级医生帮助完成的，现在张家伟调到门诊，光杆司令一个，这些杂事就需要自己做，张家伟不做这些事情很长时间了，手生，在电脑上打字速度又慢，经常做得不是很圆满，因此张家伟的大名经常会出现在医务科点名批评的全院通报中。被全院通报在科室会被扣罚奖金的，但刘国华护着他，每次都是意思一下稍微扣几十块钱就算给医务科有了交待。这种做法虽然让医务科领导很不满意，但碍于刘大主任的情面，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张家伟，张家伟初到门诊，自由自在，没有人管他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好景不长，随着二般青年餐厅的业务量扩大，生意越来越好，张家伟也越来越忙，夜市生意经常弄到半夜三更才收摊，第二天早晨还按时上班，上班的空闲时间，张家伟还要在手机上看着蒋雯雯发来的做菜视频学习。这样做后，张家伟接诊病人的时候也就马虎起来，普通病人随便打发，疑难杂症直接收到住院部，门诊病历写得能多简单就多简单。俗语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一起住院部发生的医疗纠纷把张家伟牵连进去了，本来就是一起医闹事件，但因为张家伟的门诊病历书写过于简单，法院判医院败诉。等医务科领导处理完官司后，就来处理张家伟这个肇事者。这次事情太大，刘国华和张家伟关系再好，也罩不住张家伟了，张家伟被告知不适合继续在门诊这样的窗口部门工作，被调到病案室去管理病历档案，也就是说把张家伟一个过去的外科顶尖专家直接贬到医院的最底层，就差去当保洁员扫地了。

刘国华通知张家伟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很为难，拍着张家伟的后背，安慰这个老朋友道，

“家伟，你先去病案室，等风头过去，我找一个理由把你弄回脑外科，这次你只有忍忍了。”

张家伟做了一辈子医生，老了干不动了，也不愿意受这般的屈辱，他知道刘大主任对他好，承诺把他弄回脑外科，就一定会帮他想办法的，但他不坐门诊回脑外科，又拿不了手术刀，不上手术台的外科医生还能叫医生吗？自己不干活，难道还让同事们养着他吗？张家伟是有自尊的，不想这样憋屈地混到60岁退休，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握着刘国华的手，说道，

“老刘，你能这样对我，我很感谢，说明你把我当朋友，谢谢你，出了这种事情，我也不好意思再呆在医院，我打算辞职不干了，你应该知道我最近在外面开了一家餐馆，欢迎你以后有空去我店里坐坐，我给你免单。”

张家伟53岁这年，告别了他干了30年的医生岗位，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伤心。那天晚上，刘国华还真就去了二般青年餐厅，二个朝夕相处了30年的老朋友第一次坐在一起不谈工作撸串喝酒。

“家伟，其实我一直是很佩服你的，你不论干什么都是一根筋，心无杂念地勇往直前，我就是不行，心思太多，所以在手术台上站了30年，还是干不到你那种水平，凭你一根筋的劲头，我相信你开餐馆也会很成功的。”

那天晚上，张家伟喝多了，醉得一塌糊涂，幸亏是在自家店里，伙计帮忙直接弄到二层让张家伟自己睡了。第二天，方小竹来店里，发现张家伟还在沙发上躺着，就拉了张家伟一把，

“嗨！姐夫，你醒醒，你看都几点了，你该去上班了。”

张家伟睁开眼睛，看着站在面前的方小竹，苦笑了一声，

“从今天起，你姐夫不用去医院上班了，我辞职了，以后一心一意和你开餐馆。”

方小竹听说张家伟从医院辞职了，反而高兴起来，心想以后张家伟白天也在店里，自己就不用像以前那么辛苦了，也不理会张家伟失魂落魄的样子，没心没肺地说道，

“这样好，去医院上班挣死工资有什么好的，还不如你带着我开餐馆有意思，这下，白天就有人给我帮忙了。”

“帮你什么忙啊，我有我的事情要做，我准备做早餐生意，你要有点心理准备，可能会比现在更忙，不过会挣到更多的钱。”

张家伟没有给方小竹好脸色，他昨天和刘国华喝酒，刘国华说他家每天的早餐都是在外面买着吃的，吃来吃去就是油条豆浆菜夹饼肉夹馍，都吃腻了，但附近没有别的品种可吃，他建议张家伟做早餐生意。早晨，张家伟酒醒，躺在沙发上想起刘国华的建议，感觉早餐生意可能比夜市更好做，于是就开始琢磨起来了。

张家伟的行动力是超强的，想了就行动，起床回家洗漱吃早餐后，就给蒋雯雯发了一条短信，告知自己从医院辞职的消息，重点是让蒋雯雯帮他想想可以做什么早餐生意。蒋雯雯的回复也很及时，

“你来上海散散心吧，顺便考察一下南方的餐饮市场，既然辞职开餐馆，就干脆把生意做大做强，重新创业，你来上海，我们俩商量商量以后的事情。”

上帝为你关上了门，一定会再给你打开一扇窗。人到中年的张家伟失业了，在周围人的眼睛里好像都没有把它当做一件坏事。二班群里的同学们听说后没有人就这件事情来安慰张家伟，反而开始规划起他们的二般青年养老酒店了，那说话的口气，好像张家伟早就应该辞职，专心做好二般青年餐厅的生意。看了群里的这些留言，张家伟自己也恍惚起来，好像从医院辞职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兼职做生意就是不专业，就是对众多股东的不负责，早该如此了。

真的早该如此吗？张家伟抬头看着傍晚的天空，夜幕慢慢来了，但西边的晚霞依然绚丽夺目，像极了此时张家伟心中的那个梦，人生有梦，不管多晚，一样会照亮整个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