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阳关外边距城,一个书生模样的青衫男子正蹲在路边拎着酒壶啃着热乎乎的包子。路边都是城里城外来往的商贩,唯独城门前摆了个算命的摊子,也没有生意,算命老头自顾自打着盹。
城头两个剑客正在比武,你来我往平分秋色,打了约莫半个时辰也不见分晓。城下看客唏嘘声一片。
“哪来的两位剑仙啊,怎么打了这么久也不见剑招啊。”
“就是,这世道阿猫阿狗也拿的起剑称得上剑客咯。”
城头的麻衣剑客急了,起剑作势,一剑出,破风立影,将对手头上的斗笠一分为二,收剑、拱手,一气呵成。
“承让!在下陆离,剑术不济,侥幸胜出,多谢前辈高抬。”说罢抬手作揖。
“你赢了,不必多说。”
“也就一剑的事咯,没看头,这一流高手过招可都是断江劈山的。一剑出不见血何能归鞘。”
城下算命老头闭着眼,说话声不大不小,还是那副慵懒的模样。看客们被老头扫了兴致,悻悻离去。
破了斗笠的男子坐在城头望向城内的包子铺若有所思。
“前辈,你为何让我赢了?我这剑术伤不了你分毫的。”
“终究是年轻人的江湖啊,机遇给你了,造化如何老夫就无所谓了。”
“多谢前辈指点。”
“罢了,你现在出城去,明日此时回来,我再送你一个机遇。”
陆离也不多问,掠下城头向城外走去。
“就一剑的事啊。”
青衫男子喝了一口酒,摸了摸肚子,满意的走向城门口。过了半响,他坐在算命老头面前悠悠道:“老先生,可否帮我算一卦啊?”
“公子是要算姻缘呢还是算命运呢?”老头伸了伸懒腰缓缓开口。
“你就帮我卜一卦,算算我今日能否走出这座城。”
老头摆好铜钱,认真卜了一卦,然后对着卦象若有所悟。
“水雷屯,屯卦,下下卦。”
“何解?”
“风刮乱丝不见头,慢从款来左顺遂。此卦异卦相叠,下震上坎,震为雷,喻动;坎为雨,喻险。雷雨交加,险象丛生。”
“这么说五大派的人都来了啊,你说是吧,李先生?”
“差不多。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走不了咯,望门投止思怀君,忍死须臾无归程。”
“自我问鼎之后立誓只卜三卦,一朝生,一朝死,一朝问江湖。此一,万物有解无根。”说着这位李先生丢出六枚铜币,围绕在青衫男子的身边形成一个矩阵,随后四面八方的紫光从天地间汇聚而来笼罩在男子身上。
路人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异象,城头的剑客却突然起身如临大敌。“这一剑怕是也递不出去了。”他喃喃自语道又缓缓坐下。
“李先生这场及时雨怕是前半生的修为都搭进去了吧。”
“走了走了,老道该收摊了。”说着李沉舟就打起撵人的架势,收拾好东西以后便扛着算命的旗子出城了。
青衫男子又回到了原本的铺子前,蹲在地上喝着酒,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身边横着一把刀,用黑布裹着看不出名堂。
渐渐地,天空开始飘起零零散散的雪花,城里城外也多了些生面孔,都背着武器,颇有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直到一个年轻的俊生御剑而来,整个城的空气都变得肃穆起来。他在青衫男子面前停剑,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势在必得的猎物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李相济?一刀斩了我祖师爷还抢亲的那个?不过如此。”
“现在小一辈怎都如此没大没小的。那爷爷就当还你一句。扶朝三百年来的不遇剑胚秦楼宇?也不过如此。”
“可惜,我还有往后,而你却只剩今日了。”
“凭你?”
“凭我身后这五派十几名一流高手。”说罢秦楼宇御剑而起剑指李相济,随即三道虹光从城外破空而来,人未至剑招先临。
李相济没有御刀的意向,只是又饮了一口酒,直到剑光逼近他才轻点了一指,一指破三。三把古剑砥砺前进却不动分毫,不知几时秦楼宇身后站着三名衣袍相同的中年人,他们轻轻叩指,古剑突然放弃进攻同时回到他们手上。
“三走狗,急什么嘛,人还未到齐呢。”
李相济话音刚落,城里的黑影们已经开始动身了,一息之间包子铺就被围成了一圈。整个街道除了这里早就空无一人,空城绝巷的迹象似乎早有预谋。
雪越下越大,数十道身影立在雪中也不见动作。实则人人神态紧绷,背手覆剑,持枪而立,御刀作势,只等一个契机便可诛杀此人。
“除了不入流的几位,在此共十八位武道一流,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不如先坐下来喝喝酒嘛。”说罢李相济将酒壶扔给身边最近的一位刀客,他接过以后痛饮一口又将酒壶扔了回去。
“师傅说,若你要身死于此,不能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知道知道, 徐知惟,你看我都要死了,能否给个好脸色啊。”
徐知惟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的等着,依旧面无表情。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开始动了,拔剑起势,雪幕被硬生生撕开,剑气直指李相济。又是一指,断剑气,出剑之人应声飞去几十米,撞破铺子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李相济抬起头,望着漫天飞雪和城头随风猎猎作响的红旗浑然忘我,仿佛没有看到他人驭术奔雷而至。
李相济会心一笑。
记起了峨眉山那个女子的回眸,那一句“言念公子,温其如玉”把这一生都搭进去了;记起了扶朝郡的那一场十里红妆,也不管是谪仙老狗还是五派群首,一壶酒一把刀就这么去了,白衣染红衣,青丝生白发,唯独颤抖的手始终紧握着,握着刀,握着她的手,似乎世间再没有这般快意了。
记起了边距城数里外的那个小子,也不知道长大了是像他这个爹多一点还是他娘多一点,想来是像他娘的,毕竟那个女子那么好看。
李相济终于站起身,御刀而起,抖落黑布,露出了里面的三尺亭侯。他握住刀柄,右脚后撤半步,缓缓蓄意。
周围的雪下落的速度逐渐变慢,李相济脚下的石板也开始寸寸龟裂,身后的包子铺已经在剧烈摇之中晃呈崩塌之势。
他的心中却只有一句“亭侯之后是怀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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