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

“那座山上有仙人。”

砍柴的樵夫这样说，捕鱼的渔夫也这样说，后来全城的人都这样说。可是从来没有人见过仙人长什么样。

但人们都相信那座山上有仙人当然也有不信的比如说他。

他便不信。

于是他要上山去，证明那座山上没有仙人他在三月背上行囊出发，樵夫问他要去哪儿他说要登上那座山看山花烧枝芽。渔夫问他要去哪儿，他说要登上那座山听鱼儿唱《问答》。

沿着蜿蜒的山路，看了一场蝶恋花、三月的阳光稀稀洒洒，那时随时现的是野免还是山蛙?山花烧了一整路，漫到了天涯，他大汗淋漓，躺在了柳树下，梦到了鱼儿衔花问路他扬手指竟有一处人家。

梦醒已是夕阳西下，飞鸟归了林，月光滴落花。他挑灯夜行觅人家，空恼自己睡了一觉，误了寻找那个他。一阵山风吹起， 掩了明月无瑕，心想明日多半有雨下更是疾步走怕引来野兽丢了性命还受风吹雨打。忽见得前有一人背着背篓近看原是一采药女子蒙着面纱。

“小生失礼，不知……”

“呆子夜要深了，你孤身入山不怕些山鬼峭魃呀?”

“鬼力乱神，无稽之谈。怕的倒是遇上豺狼虎豹的丢了性命，找不到他，还有姑娘也是孤身一人切记小心呀!

“谁？你找谁？”

“仙人。”

“仙人?哈，你也信有仙人!“女子扑哧一笑，乱了芳华。

“不，不，不!小生并不信， 所以才来山上，证明山上是没有仙人的。”

“呆子哩!你竟如此……进山也不做好行头，你看这天许是要下雨，你竟未带雨具，这伞就借你了。”

“多谢姑娘相助，只是……”

“我家在山中，遇得便还，不得便去。还有，此地无凶狠之物，自可休憩。”

“只是...姑娘如何……”

他才叩首相谢那姑娘却早已不见，怕是梦哩，可手中伞又是真的。

怪哉!怪哉那姑娘不似恶人他便依了姑娘所言，寻来柴薪，燃火观书。

不知是多久，一滴二滴三滴一片两片三片待他醒时身上早已湿尽，也顾不得起身收拾赶紧撑起了伞这才发现伞上竟画着几条鱼，噙着桃花游在云海间。

奇哉!奇哉!他心中寻思一番，便起身收拾好行囊奔着梦中所指的地方去了。

那儿可真近啊，就在指尖，触手可得; 那儿可真远啊，就在那儿，终不可及，他撑伞走在雨中，雨水依旧湿了他的衣衫和头发。也湿了那株挑花，湿了远山的碧玉妆成，湿了脚下的芳草青蛙。

他从早晨走到午下，看见了飞鸟相逐，鹿蹄踏，听见了树语和风话，穿过光影迷离，岁月斑驳，终是觅到了人家。

山崖边，古松下，草屋地塘堪入画，屋后云海像船游仙鸟:他中水清鲤鱼飞荷花，又有一童子，松下捣药不同其他，上前相问，只道是山中村野寻常人家再问一姑娘童子嬉笑指着云海说:“吾师采药去.不知何年归，客将伞与我也。”

他望向云海万倾，云雾缈绝。也罢月罢。归伞道了谢便欲还家。

依旧那座山，依旧那棵树，不见了樵夫与渔夫。

依旧那座城，依旧那条路，却多了白雪掩城户。

一老翁眼熟他，上前问话:“莫不是当年寻仙的那个他?”

“老先生识得我?”

“我是你屋后的那家，你一去三十载，人们只道您去也，观您今日模样，莫不是寻得了仙人。习了长生法?”

他如霹雳心中炸。这老者倒真似那家那个淘气娃。去时三月春花烂漫笑，而今腊月飞雪花!

又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子，他也有了白发。人们问他:山上有仙人吗?是何模样?

他抬天看了一眼天上云说：“云深不知处。”

不语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