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承蒙一些朋友看重,不断被拉到一些群里。每进一个群,我都要点开“消息免打扰”。即便是我自己做群主的群,也作了如此设置。可能是早些年记者职业的训练,使得我更愿意做一个观察记录者,而读了几年社会学的东西,又增加了我思考分析的兴趣。至于发言、互怼、论战,在很多人看来,是启蒙,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或者是没有说出来的商业运作需要。不管哪种,都是作为“舆论”引起我的兴趣的。
有人在朋友圈问我,什么是舆论?我没有兴趣回答。要把这个问题弄明白,必须看几本书。如果我对他说,嗯,建议你先去看几本书,比如《乌合之众》《群氓的时代》或《大众的反叛》,很可能被视为冒犯。
除非特定情况,劝人看书或者给人推荐书的事情最好不要干。我是有过教训的。后来,我还是觉得自己不对。
这是一个相对主义的世界。你觉得好的,别人未必觉得好;你觉得对的,别人未必觉得对。因此,我对劝导、说服以及争论没有多大兴趣,但乐意遇到能说到一起的人,尤其是在不经意中能产生共鸣的那种人。不过,我愿意观察和了解争议,有兴趣去分析不同的人为何那么说、为何那么想。这恰恰是舆论有意思的地方。
就性质和效果来说,舆论属于政治表达,第一要求的是立场坚定,而不是逻辑严谨。某次和几位博士生师弟师妹聊天时,我说到一点:对于学者来说,区分学术表达和政治表达很重要。我就见过某师大的一个女博导,在微信群里不容置疑地捍卫她的政治偶像。她对以学者为主的群友们说,那么伟大的人物,怎么可能犯这样错误;即便有错误,也是你们能评判的?这个神逻辑,一下子摧毁了她在我心目中的学者形象。不过,我后来有了不同的理解:她是作为政治表达来说这番话的,而不是学术表达。
当然,一个学者是不是时时刻刻都要以学术思维跟人交流,这个值得讨论的。我就不赞同做学问的人把一切搞得都像是在做学问。我在婚后曾经有个感悟:较真是做学问尤其需要的品质,但如果你把这种品质带到婚姻当中,就会把生活搞得一塌糊涂。比如,我跟我老婆争论某个事情,当我自认为稳扎稳打,就要旗开得胜之时,她忽然愤愤地来一句:“你这么跟我较劲,是男人么?!”顿时,我方土崩瓦解,全线溃败。
在女权主义日渐抬头的家庭政治中,我深切发现,学术表达是不好使的,反而是非理性的话语更有用武之地。一个女生曾跟我说,她经常在家里跟老公说单位里的烂事,如果说到有人多么可恨,他老公就会在一边帮腔:你说是谁,我马上开车去把他撞死!这虽然让她哭笑不得,但心里却异常舒服。从那之后,当我老婆跟我这么说时,我再也不帮她分析来分析去了,而是努力做好配合。这种讲立场不讲逻辑的策略调整,使我开始受到好评。
但是,我们还是要努力抵制根据立场和舆论来思考的情况。这个问题在很多人那里是不自知的状态,即所谓的“认知障”。这里最好不要引入道德评判,而是有必要区分两种不同的生活或生命状态,即身在此障之中,还是突破了认知障。前者有一个稳妥的依托和庇护,言语行事都不用费心费力;后者则时时需要自己辨析、决策和选择,耗费心血得很。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后一种状态绝不会意味着轻松舒适,所以,他们会浅尝辄止,改弦易辙。
我最近在一个教师培训场合,跟一群90后教师聊到学术思维时说,学术思维并不是学者们的专属思维,对于那些希望改进自己思维方式的人来说,也同样重要。学术思维或素养有三个日常表现:1.概念界定,审慎地辨析、界定和使用概念;2. 类型划分,分门别类,条分缕析;3. 区分实然与应然,不会混淆“事实”与“观点”,知道什么时候说“是”,什么时候说“应该是”,以及它们分别意味着什么。/2018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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