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英博物馆95号展厅里,暖黄的灯光拂在历代精美绝伦的瓷器上,闪耀出亦真亦幻的光芒。这里集聚了享誉世界的珍品,其数目之多,价值之高,让人不禁迷惑到底是真实还是幻境。定窑洁白如玉,钧窑艳丽绝伦,汝窑如雨过天青,斗彩、粉彩、珐琅彩各有千秋。其中有一种蓝白相间的瓷器,蕙质兰心,静谧淡然,最能代表中国人的儒雅沉稳,是为青花瓷。
展厅门口的左手边,单独陈列着一对元代“至正型青花龙纹大瓶”。这对瓷瓶原供奉于北京智化寺,高63.6厘米,瓶身主题纹饰为四爪云龙,自口、颈、肩至底足共有8个层次的图案装饰,依次为缠枝扁菊、蕉叶、飞凤灵芝、缠枝莲、四爪云龙、海涛、缠枝牡丹和覆莲杂宝,几乎囊括了除人物外元青花绘画的全部元素。 其颈部有题记:“信州路。玉山縣。順城鄉。德教里。荊塘社。奉聖弟子。張文進。喜捨。香炉。花瓶。一付。祈保。合家清吉。子女平安。至正十一年。四月。良辰。謹記。星源。祖殿。胡淨一元帥。打供。”清晰明确的落款时间,使得这对瓶成为中国最早的青花瓷断代标准器。
大洋彼岸的元青花 大洋彼岸的元青花1929年,旅英的华裔古玩商吴赉熙带着二瓶来到北京琉璃厂,请当时古玩行的专家高手掌眼并打算出售,遗憾的是,当鉴定高手们看到瓶体上的“至正十一年”后,一致认为是赝品,“至正”是元顺帝年号,而当时考古收藏界普遍认为元无青花。几经辗转,这对瓶最后被英国收藏家大维德爵士收藏,故也被称为“大维德瓶”。出现在伦敦的“大维德瓶”首先引起了大英博物馆的中国古陶瓷学者霍布森的注意和认可,他于1929年发表了《明以前的青花瓷》一文,介绍了这对带有元至正十一年纪事款的青花云龙纹象耳瓶。但是,霍布森的发现并没有引起当时学术界很大的反响。直到1950年代,美国弗利尔艺术馆的中国古陶瓷学者波普博士以这对瓶为标准器,对照土耳其和伊朗两博物馆收藏的几十件与之风格相近的中国瓷器,将所有具有象耳瓶风格的青花瓷定为14世纪青花瓷。在中国古代史籍上几乎没有被记载过的元青花从此受到全世界中国古陶瓷学者的重视和公认。
元代蒙古人,一个马背上的民族,一个用铁蹄征服世界的国家,一种长久以来尊崇白色,以白为吉的保守文化,却留下了令今人只能感叹却难以模仿的至尊青花。蒙古人征战的传统,是在攻城略地的同时,还要占有当地先进的匠人和技术。当13世纪的蒙古人终于打通了中西通道,波斯工匠使用的“钴蓝”,这种如宝石般璀璨的蓝色颜料进入中国。景德镇的工匠迅速掌握了这种工艺,在白色素胎上点上颜料,再覆盖上一层轻薄的透明釉,将色彩封存于釉下,经过摄氏1200度左右的高温焙烧,颜料就变成幽亮的蓝色花纹,含蓄沉静,历久弥坚。
在信奉伊斯兰教的西亚和中东,人们崇尚蓝色,古兰经禁止使用金银餐具,青花瓷恰好符合他们的要求,元代青花瓷创造出了许多前所未见的尺寸、超乎想象的新造型和新样式用于外销。庞大帝国开疆扩土的霸业需要源源不断的金钱来支撑,瓷器贸易是不二之选,为此元廷在景德镇成立了全国唯一的瓷业管理机构,浮梁瓷局。来自波斯的蓝色颜料,愈加成熟的制瓷工艺,皇家的支持,中东市场的需求,催生了青花瓷在元代崛起,成为中国对外贸易中最重要的产品。色泽鲜艳,永不褪色的青花瓷在国外受到了广泛欢迎,并被大量模仿,对世界各地陶瓷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且一直持续至今。元青花的诞生令中国瓷真正征服了世界,景德镇也从此坐上中国瓷器的头把交椅,独享“瓷都”美誉。
蒙古人的猎猎风旗最终消失在草原深处,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由汉人建立的大一统王朝-明建立。排外的洪武皇帝实行封闭政策,进口青花钴料也因此供应匮乏,导致这段短暂时期的瓷器风格变得枯燥乏味和程式化,与华丽繁富、生气勃勃的元代风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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