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生离与死别尤其频繁。
每年夏季,如火骄阳背后皆有彻骨暗影,
我们看到的仅是热烈,
却不知四季轮回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昨天下午开始,朋友圈陆续有人转发阜宁的龙卷风。
一开始,我以为只是小范围和低程度地受灾,到了晚上,同学给我发了视频,被飓风横扫过的街道和村庄,处处断壁残垣,河水满溢,外物的损失十分惨重。
虽至此,我仍然认为,除了生命,一切皆可重建,倒塌的房屋可以,断裂的道路可以,破碎的心也可以,假以时日。
可是生与死是另外一个层面的问题。我经历过。
最亲的人永远离开,从此我的世界与之再无从建立任何联系,我的痛苦,她不会知悉,我的快乐,因为想起她的离去,而瞬间丧失快乐的滋味。那个拨不出去的号码,不能被提起的名字,都在提醒我,至少,这一世,已无可能再相遇。
这就是死别,与跋山涉水可再见的生离不同。我花了很多年,才终于接受。
视频里一个年幼的孩子,已经没有了气息,静静躺在奶奶的怀里,那个画面令人心碎。光着的小脚垂着,小手也垂着,奶奶无望无序地来回摇着孩子,前程茫茫,不知道要用多少白昼与夜晚才可能将这一刻忘记,而下一刻,是不能想的深渊。
还有更多的家庭在接受这样的离别。一场灾难,以生命作为分隔,才是其真正的沉痛,深重,不可逆,甚至摧毁。
灾后重建,最难建的从来都是心理。看《唐山大地震》时,永远不能忘记那个痛不欲生的母亲,大女儿和小儿子,只有选择救一个。那一瞬,母亲其实是希望拿自己换其中另一个的吧。不被救的那一个,带着永恒的伤痕。
很多年前,我看过一部法国电影,反复在我的文章里提起,剧中一句话永远记得
“为什么人要这么坏,仿佛他们永远不会死。”
经年之后,我想说,“为什么不能珍惜,仿佛我们永远不会死。”
谁能想,陈良镇昨天那个普通清晨和寻常午后,一次告别,一场相遇,都是最后一次。
不是所有离别都可以再度相遇,不是。
今天下午的复习课,是我这学期的最后一次课。也是大三学生在本科阶段的最后一次课。
中午赶去学校的时候,风雨很大,有些凉,但是看到那些孩子,竟然觉得暖。
下学期他们会各自实习,准备考研,聚在一起读书和玩耍的日子几乎不会再有,再深的情谊与承诺,常常经受不住距离的考验。
上学期带的毕业生里,有一个特别优秀的女生,在决定工作去向的阶段,意料之中与男友分了手,每年有成千上万例这样的分手,痛苦不是哪一个人的,而是属于群体的,我想安慰她,却很苍白。令人羡慕的工作,明媚的前途,或许还有更好的爱情,此刻都不能为她疗伤。
毕业前夕的夜晚,很多孩子喝多了哭,这是他们告别的仪式感。在年轻的人生阶段,并不能特别明白离别,他们的聚散多数时候是一顿饭的事,见面要吃,散伙要吃。现在的交通和资讯都这么便捷,处在地球的任何一个角落,想见随时,想听随时,年轻也没有负累,一个背包就能走天涯。
哪怕是不爱了,散了,之后的人生还有无尽的可能。
十年后,当人生换了场景,离别便被赋予很多深层的意味。很多的生别也是此生再无可能相见的。
大学时候特别喜欢的姑娘,第一份工作中遇到格外投缘的同事,之后其他场合里看了一眼就再不能忘了的男孩,终于因为个中种种,丢了再见一面的缘分。等到缘分就绪,再见时,已经完全不是最初的意味,时光将记忆开了光,却将眼睛蒙了尘,你们依旧是从前的彼此,同时也不再是。
我在很多年里梦见的一个人,当毫无预备连着他的另一半一起重逢时,之后,我的梦就空了。比起当初那一场告别,这是更彻底的一次,我知道,再见或者不见,都没有关系了。
人生就是这样越走越稀薄的。爱情和友情都是,命运和际遇也是。你以为永远都会在的 那一个人,突然在某一个你所不能预料的时刻,隐匿了,消失了。
我害怕这样的离别,即使见过了人性的坏,也仍然保留无用的柔软。我至此依然不能适应从这一个城市迁移至另一个城市,从一个城市的这一端辗转至另一端。
送别同事的那个晚上,我仔细梳理了与她短短相处的一年时光,初见时,临别后。然后发现她也在梳理,“花了一整晚,整理了一遍微信通讯录,加了标签,累疯了。看到这条状态的都是密友。”我略感好受些,心意有时能够弥补距离。
很多年前,杨大千远嫁芬兰时,我正忙着热恋和失恋,爱情冲淡了离别的思绪。真希望每一场离别总有另一场忙碌的美梦来覆盖。
但是,不会尽然这样幸运。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哪怕,渭城的朝雨浥了轻尘,客舍前的柳色既新且青。离别却是注定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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