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凯结婚的时候问我要不要去做伴娘，他说他的未婚妻朋友少，家里也没有适龄的姑娘，他怕对方觉得孤独，愣是要找一拨自己认识的姑娘去做伴娘。
我半口啤酒堵在嘴里，“煞笔”两个字冲动的快要从鼻孔里冒出来了。
“你怕不是个傻子吧，你找的女的越多，不就越说明，你认识的女人多吗，”我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看着坐在对面已经有些微醺的他，觉得和眼前这个已经到了要结婚的年纪的男人一起逃课一起打架一起追姑娘还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事。
那时候他特抢手，小脸儿白净还会弹吉他，走在路上总有姑娘捂着嘴看着他偷笑。
“啊啊啊他在看我哈哈哈哈……”
我一直都是那个男神后面的狗腿子，我喜欢穿肥大的衣服把肥胖又矮小的自己罩起来，然后嘴里含一根棒棒糖假装玩世不恭。
总有姑娘拜托我认识他，要微信要qq要微博，送礼物传情书，更有甚者，要我偷拍他挖鼻孔的样子给她们看。
我满脸呵呵。
曾经室友问我，为什么这么多女人偏偏就我能和他一起玩还玩的这么铁，他该不会是喜欢我吧。当时年幼无知的我还真的一时间春心荡漾，娇滴滴的去问他。
“凯哥，问你个问题啊。”
“讲。”
“为什么你愿意带我玩不带别的姑娘玩，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他一脸的匪夷所思，就像是那种，你个狗币怎么有脸问这种问题的表情，“带好看的姑娘玩会动歪心思，你可以让我单纯。”
我去你奶奶家的大土豆行不行。
一眨眼就到了被催婚的年纪。
桌子上的空酒瓶越来越多，聊天内容也从一开始的大学里哪个姑娘胸大屁股大哪个姑娘腿长哪个爷们儿看得上我变得越来越深刻。
“三人。”
“干哈玩意儿。”我一喝多了嘴就开始瓢，听他们说上次喝完酒我居然说了三分钟的日语。
“你有没有见过孟凉啊。”
“没有。”
“我好久都没有见过她了，她删了我的所有联系方式，她原来住的那个地方也已经没有了。”杜凯趴在桌子上支支吾吾，“她说走就走了，以前她都是吓唬我的，她走两步就会回头，然后撅着嘴瞪着我要我抱，可是这次，她连再见都没说啊……”
我吸吸鼻涕，被他突如其来的怀念闪的一愣一愣的，可我一点也不心疼他。
“她是个好姑娘，你配不上她。”
眼看着这爷们儿站起来举起酒瓶子准备砸死我，我反而就替孟凉觉得更委屈了，扯着嗓子冲他喊，“你他妈有什么脸想人家，你后悔个屁，她为了做了那么多你说声错了就完了，她好不容易离开了你能不能放过她，杜凯你要是个男人你就为自己做过的事说过的话负责任，你说要娶那个女人，你就去娶她，你们好好过日子，你别他妈跟个痴情种子似的搁这儿怀念过去，我替你恶心。”
酒瓶子哐当砸在地上。
第一次见孟凉我超级不喜欢她，因为她居然冲着我笑，笑得贼她妈好看。
杜凯交了无数个女朋友，从御姐到软妹什么类型都尝试过，她们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讨厌我。
哪怕我是个身高不足一米六体重不低于身高而且性取向还不明朗的小怪物，她们依然喜欢用如临大敌的眼神看我。
我也很识趣，只要他一有女朋友，我就藏起来。过不了两天他就会分手，然后我就屁颠屁颠的跑回来。
可这次他都一个月了还不分手。
打电话来居然说他女朋友要见我。
我想着说完了这次免不了一顿揍了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啊我真是很委屈。
可是孟凉一见我就笑，笑得贼她妈好看。
跟了凯哥这么久，练就了打眼一看就能知道三围身高和是不是绿茶婊的本事，可那天，我居然有点蒙圈了。
她穿了个肥大的白t，一条浅色牛仔裤，可在锁骨处却纹了一个花里胡哨的像咒语一样的纹身。她坐在角落里喝酒，带着那种人畜无害的笑，扯着嗓子叫别人听她唱歌。
肯定是装出来的，女人都是骗子。我坚信不疑的冲她假笑，觉得这个女人一定是不简单才可以让杜凯这种男人跟他在一起一个月。
可是越相处我就越懵逼了。
孟凉加了我的微信，有事没事的跟我聊天，她说杜凯说我是他最好的朋友，那么她就要好好和我做朋友。
她会拉着我单独去看电影，喝奶茶的时候她盯着我的眼睛超级认真的说，“三人你眼睛真好看，就像小时候奶奶家门口的水井里倒映的星星和月亮。”
还挺矫情。
她会在我特殊时期用好看的杯子送红糖水，然后做模样好看的蛋糕给我吃。
她也会拉着我去酒吧，她披散开头发唱歌，穿着拿透视镜都看不透的厚衣服。
“大姐，你怎么不穿个羽绒服来呢，”我深深地鄙视着她。
她却不以为然，笑着用纸巾擦汗，“不行啊，不比当初了，我是有男朋友的人，我得留着给他看。”
呵，女人。
孟凉也会骂人，而且是超级有味道的骂。一股子吴侬软语的操你妈，让被骂的人听完还想给她叫声好，
我实在不知道她是什么风格。
我问杜凯，他说他也不知道，一开始就是觉得这姑娘锁骨不错，后来一了解觉得，人也挺好。
“说个事能不能不揍我。”
“讲。”
“我能不能也喜欢她。”
杜凯拿起身边的矿泉水瓶追的我满操场跑，离得大老远都能听见他撕心裂肺的喊，“你敢，那是老子的女人！”
他们就这样在一起了很久，分分合合，吵架和好，凯哥不再去尝试认识新的女孩子，而孟凉依然像个成了仙儿的小太妹一样带着我玩。
毕业那年，杜凯问孟凉，“一辈子很长的，你真的要跟我一起吃苦吗？”
孟凉吧唧亲了他一口，眨着眼睛俏皮的说，“不苦啊，超甜的。”
我真的是被虐的想自戳双目。
后来孟凉做了小学老师，她开始喜欢穿高领衣服，她说小孩子很单纯，她怕锁骨上的纹身让他们不开心。
而杜凯携着一腔孤勇，和满脑子浆糊，准备干票大的。
他们就这样相爱着，偶尔孟凉会跟我抱怨杜凯忙，但是没过多久又会笑着说没关系啦他这么努力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啊。
后来杜凯的事业有了一点点起色，他就更忙了。孟凉就辞了工作，搬到杜凯身边给他洗衣服做饭，然后在楼下超市找了一个理货员的工作。
我拎了外卖去看她，她正在搬了很重的箱子往架子上摆。曾经那个美好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娘，为了爱情拿青春偿债。
我那时就跟她说，爱情没有错，可是别忘了爱自己啊。
她听不进去，她说小凯的事业就快好起来了，等好起来他们就可以结婚了，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我要他把我为他放弃的加倍还给我。
她看我还不开心，做鬼脸冲着我笑，“三人啊，你干嘛愁眉苦脸的，我很开心啊。”
再后来，就是那一天。
我已经不太记得事情是怎么一回事，也没有人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孟凉哭着来找我，她说杜凯的父母看不上她，觉得她没有正经工作还抽烟喝酒，他们不同意他俩继续交往。
我一句他大爷还没说完就提着酒瓶子准备去找杜凯那个王八蛋理论，推门一瞬间听见身后的孟凉说，“三人，我怀孕了。”
故事发展如我预料，凯哥也是个重情义的人，他拼命坚持，还放下狠话，这辈子非孟凉不娶。
他把自己在家里的东西搬了出来，完完全全的跟孟凉住在了一起。
可是杜凯的事业出现了问题，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又瞬间跌落谷底，而那阵子孟凉也因为怀孕和父母的压力寝食难安，她开始变得猜忌，也开始觉得委屈。
巨大的争吵就这么来了。
摔盆子摔碗，好在杜凯还是个男人他没有动手，任凭孟凉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然后在大半夜说了分手摔门而去。
那阵子孟凉一直哭，抱着被子哭，坐在洗手间哭，看电影哭，就连盯着我的眼睛看时也会掉眼泪。
“孟凉，我告诉杜凯你怀孕了好不好，他会想办法的，他一定会娶你的。”
她摇摇头。
杜凯失去了联系一阵子，再次拨通他的电话，他说他要结婚了。
我嘿嘿的笑，“我就说你们会和好的。”
他说不是和孟凉。
后来无论我再怎么问，他也不肯多说一句关于他这段日子的心路历程。
他说我爸妈年纪都大了，我爸心脏还不好，之前那么闹他就进了医院，他不想再让他们受伤了。
他说那个姑娘的父亲和他妈妈是同事，听说是在银行工作，长得也好，门当户对，知根知底。
他说他的生意彻底砸了，可是人家姑娘不嫌弃他。
他说那晚他喝多了酒已经和那个姑娘发生过关系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看看身边面无表情的孟凉，悄悄的关掉了免提。
我不记得孟凉哭了多久，也不记得她是在哪天离开的。
她只说她要去换个环境，她说她走出来了。
她在原来的纹身处纹了一朵伤疤，我问她原来的咒语是什么意思，她说那已经不重要了。
新娘已经盖好了盖头。
我穿着伴娘服像个布丁一样挤在一群高矮胖瘦的女人中间，伴郎团来敲门，女人们涌过去要红包。
我听见杜凯在门外超级大声的喊，“以后钱归老婆管。”
那声音，就像当初他追着我在操场上狂奔，大声喊着，“你敢，那是老子的女人！”
可分明，有什么已经再也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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