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红颜》第21章 “皮鞋尖顶、衬衫硬领、蛤蟆镜撑头顶”

《留守红颜》第21章 “皮鞋尖顶、衬衫硬领、蛤蟆镜撑头顶”

      生了儿子小威廉之后，许江心几乎无所事事，因为她的婆婆请了三个保姆照顾这个家，孙子的事情婆婆也和保姆一手包办，因此那几年，按许江心自己的话来说，她除了长体重，别的什么也不长，脑子和四肢都快萎缩了。于是，她开始怀念自己在银行朝九晚五上班的日子。跟丈夫王俊顺提出要出去上班，丈夫坚决不同意。于是，她更加在乎和南小溪以及木如琴的姐妹友情，但是她所能表达友谊最好的方式就是到处寻找好吃的，然后带她们俩去吃。这一点和南小溪一拍即合。由于没事干，自小也喜欢文艺，因此许江心经常去文化馆看南小溪给舞蹈队员们排练。有时南小溪带队外出比赛或者下乡送演出，她也自费跟着去。

  那一年，小溪她们编排的《瓯柑红了》的大型舞蹈在省里获得最高奖后，代表省里参加在宁夏举办的“群星杯”全国群众文艺大奖赛，许江心一定要跟着给小溪她们当编外的剧务。小溪说，你那么个阔太太，我哪敢使唤你。硬是没让去。载誉归来后，江洲电视台文艺频道通知采访南小溪，采访的记者刚好是木如琴。采访那天，刚好小溪还在会议室开会，江心在小溪办公室等小溪出门吃饭，木如琴带着摄影师推门进来的时候，以为这个漂亮的女人就是南小溪，让摄影师架起设备、拿起话筒就打算采访。问了好几句，才发现错了。以后每说起这一段，许江心总说自己就是那一刻爱上那个发现问错人后、脸红得像个孩子似的的木如琴的。江心说，这年头，真的很少看见会脸红的成年女性，而且是面对另一个女人脸红。这三个女人的友谊就是从那天晚上江心、小溪邀请木如琴一起吃晚饭开始的。她们发现彼此之间，不像单位的女同事之间有竞争、不像女同学之间有攀比、不像萍水相逢的外乡人之间有防备，她们知根知底、没有利益冲突，相互在一起感觉如此安详而稳当。虽然成长背景有所不同，但是都是土生土长的江洲人，今天你说起甲，另外两个叽叽喳喳就会说到与甲有关的乙。明天她说到丙，那两个又叽叽喳喳说到与丙有关的丁。就这样甲乙丙丁、子丑寅卯地说说笑笑、没有任何负担、完全放松地在一起，三个女人一说就说了十几年。当然，她们也共同经历着女人们都经历的事情。逛街、购物、做美容甚至学开车都在一起。其实许江心家里好几个司机，根本不用学车，但她非要一起去学，说就是想在她俩面前表现一下她开车的天分。考试时，许江心第一个考试。考移库前，许江心吹牛说：“姐姐妹妹啊，看着吧，看我是怎么一把倒进去的！”果然没有吹牛，许江心行云流水一般，正七反七一气呵成，不出任何偏差顺利倒进了车库。可是她下车的时候，考官严肃地说：“零分！”原来，许江心把自己的考试车妥妥地倒进了隔壁的考试车位。以后，好长一段时间，哪怕是拿到了驾照，许江心都不敢倒车，木如琴和小溪封给江心一个雅号，叫“勇往直前姐”，以此打趣她开车只敢勇往直前，不敢倒车。可是，这个“勇往直前姐”在王家无忧无虑做了将近20年的阔太太后，命运让她开始瞻前顾后了。

  在许江心生完儿子后，丈夫王俊顺的生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出生在船工家庭的他，从小就对轮船有着天生的亲近。虽然命运让他在服装行业上掘得第一桶金，并且滚雪球一样地把家族企业滚得越来越大，但是，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任何企业都会有瓶颈的阶段。在思考企业未来发展道路上，王俊顺做了一个冒险但又是他自小心底的梦想的抉择。他打算转型造船，造出江洲史上最大的轮船。当他提出这个企业转型的重大想法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反对，由此，师傅和大师兄二师兄不惜与他决裂。但是，他得到了弟弟王俊涛的大力支持。

  许江心的小叔子王俊涛做梦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单万”会成为他的大嫂。

  当年王俊涛在石坦巷口堵住许江心，双眼对着天空，要求许江心做他老婆时，许江心响遍江洲的花名“单万”拜他所赐。这花名更加激励了许江心对财富的追求，同时也激励着王俊涛对财富的梦想。

  与大哥王俊顺灵光又务实的经商风格不一样，王俊涛因为在家中排行老小，从小得父母兄姐宠爱，在学校有着“田径王子”的美称，身边一直有小兄弟众星捧月围绕着他，因此，从小除了一副爹妈给他的好皮囊和跑得比猴子还快外，剩下的也就是上房揭瓦、爬树掏鸟窝的活儿了。按他自己的话来说，不管精神怎么好，精力怎么充沛，一坐在课桌前，一拿起书，立马像死了一样。下课铃声一响，又立马满血复活。因此，到了高中，除了体育老师还能唬得住他，其他的，几乎已经是一个标准的“阿飞”了。那时候，江洲人叫小流氓为“阿飞”。喇叭裤、蛤蟆镜和69式凤凰牌带花鼓刹的自行车是“阿飞”的标配。当年江洲流行形容小流氓阿飞的一句顺口溜是这么说的：“皮鞋尖顶、衬衫硬领。蛤蟆镜撑头顶、凤凰花鼓刹刹住恁有型”。“阿飞”的经典动作一般是穿着喇叭裤、带着蛤蟆镜，骑着凤凰69带花鼓刹（刹车时能发出像敲花鼓那般清脆的声音）的自行车满大街飞快地溜。如果有女朋友了，一般女朋友坐在前车档上带着溜，如果还没有女朋友，那么，看见街头巷尾如果有漂亮媛子儿（江洲人称姑娘为媛子儿），飞快骑到跟前，来一个带180度转弯的急刹车，凤凰69的花鼓刹发出响亮清脆的“嘎吱”一声，在小青年眼里，那是简直帅呆了、酷毙了。像道坦底出生的孩子，一般想要喇叭裤蛤蟆镜，如果得父母宠的，又是家中排行靠后的，一般实现梦想并不是很难，缠着母亲嘴巴甜甜多叫几句，说个几箩筐好话，不多久，便可得到了，可是69式凤凰牌带花鼓刹的自行车，那可是相当于现在玛莎拉蒂或者法拉利，可不是一般人家能买得起的。为了这69凤凰，煞费了少年王俊涛多少心思啊！各种不可能后，有一天下午，他无聊又无奈透了，在新河街上像被霜打蔫了的茄子，垂头丧气地走着。就是在那一个午后，王俊涛第一次坐上了牌桌。这牌桌，让他第一次尝到了获得财富的喜悦、让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在赌桌上的天赋。不出一个月，他便有了一辆凤凰69自行车、带花鼓刹的那种。他骗家人父母说，这车是教练借他的。父母也就信了。可是，王俊顺不知道，从此小弟走上了江洲著名“打赌人”的道路，并且越走越远。某一天，终于事发了。

  就在王俊顺在湖北荆州掘得第一桶金的时候，家中小弟因为赌博和人发生械斗，被人追杀，英俊的左脸、宽阔的右肩被人用西瓜刀砍出了长长一道大口子，送医院急救。王俊顺接到家里电报后，连夜赶回了江洲。小弟伤好出院，左脸右肩都留下了刀痕，因此有了一个绰号叫“一道”。母亲担心小弟不成器，留在江洲继续胡作非为，和王俊顺商量，让小弟从青池中学退学，不考家人和教练一直梦想他能上的体校，直接带到湖北跟大哥做生意去。王俊顺自己读书不多，几个姐妹也没能考上大学，很希望在体育上有特长的小弟能好好训练，认真读书，将来能成为老王家第一个大学生。可是这不成器的弟弟不仅不好好训练好好读书，居然年纪轻轻迷上赌博，差点还丢了性命。王俊顺又急又气，在狠狠训斥了小弟后，无奈帮母亲办理了小弟的退学手续，带上小弟，远赴荆州，跟他学做生意了。

  王俊涛不是块读书的料，但是，跟哥哥一样，在做生意上，他也是绝顶聪明。跟着不出一两年，变成了哥哥的左臂右膀。王俊顺虽然也喜悦弟弟在他的带领下没有再走弯路，但是，心底里毕竟还是遗憾，家中他这一代没有出一个大学生。

当然，也幸亏是他把小弟王俊涛带了出来，不然，许江心不一定能成为小弟的大嫂，他到有可能成为许江心的大伯哥了。

  命运就是这样的神奇。当许江心成为王俊涛的大嫂时，王俊涛也已经在大哥的带领下，成了江洲响当当的“康庄西服”的二当家。当年的对“单万”提出的遥不可及的“一万元”要求，现在王俊涛回头看看，不禁哑然失笑。但是，王俊涛毕竟是走江湖的人，他深谙并恪守“长幼有序”、“叔嫂不通”的传统和道理，自打许江心嫁入王家成为大嫂后，他便断了对许江心的念头，虽然许江心刚开始面对他还有些许的不安和尴尬，但是，这一点，王俊涛倒真做得堂堂正正，心无旁骛。如此久了，许江心便也安心了。那些日子，许江心做梦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命运永远还是和王俊涛捆绑在了一起，死死不能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