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愣了很久终于回过神来，我想不起来自己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前因后果，像回忆不起刚刚做的梦。

还好我并没有纠结这个问题从地板上爬了起来。

四周是昏暗的，高大的架子线条，书脊线条在黑暗里浮沉，偶尔有金色条纹一闪，我要极力瞪大双眼才能辨认出周围的具体形状。我在两排巨大的书架中间，书架上书摆的很满，缝隙里横塞着杂志，纸和卡片——这里像个图书馆。没有灯光我也生不出看书的念头，我没碰它们，打定主意寻找电灯开关。我手脚并用扶着架子摸索，笨拙低效，我害怕磕碰到凳子上，小心翼翼，缩成一团，空气里没有令我不悦的气味，既不冷也不热，让人无所适从又有说不出烦躁的舒服，我什么都没想，思想既不发散也不拢聚，此刻倒像漫无目地在游逛，全凭直觉做事毫无章法。

正对着我的一面墙在黑暗里显眼的很，糊糊白一片，上面似乎密集地贴着新书的海报，是一片灰。我朝着海报直直地走过去，那看不清的灰让我有些不舒服，我移开自己的视线去看空白墙，却觉得空白墙在黑暗里愈来愈清晰甚至发着幽幽的荧光。

我低下了头，脚掌恰好踩在了一个硬东西上，我抬起脚捡起那个东西，一个打火机。

打火机？

图书馆里的打火机？

我觉得自己应该联想什么，但又没想起来，我按下打火按钮，火苗窜了出来，静止地一样动也不动，我放开大拇指，它就顺从地消失了。这火是死的，拥有火的意义瞬间丧失。

也许这里只有我一个活的东西吧。我脑海里总算冒出一句话。

我对打火机的情绪归到了零，我看着再次冒出一动不动的火苗，也许把它扔到一堆书上也不会烧起来吧，但我不会这么做，任何一个有逻辑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不管怎么说打火机可以照明，我拿着它速度加快了很多，走到了空白墙下，一部分光投到墙上，我余光扑捉到墙上有浅浅的彩色印子，似乎以前有过什么画，我把打火机凑过去，墙上灰色海报也得到了一部分光亮，我干脆直接把打火机凑过去……

那张海报是红底，颜色艳丽，也许是什么古典海报或者，但上面有白色的漆粗暴地写着——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我跳起来撕下那张海报点了火，动作快的惊人，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火焰静静地变大缩小熄灭，烧得连灰烬也没留下。

“啪”

身后有沉闷的落地声，我下意识地回头，只见一本厚书着了火，书页被烧得卷起来，火并不大也没有任何风，那本书却翻一页烧一页，我注视着它走向末路，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确实不是我点的火，一时之间，心里起了波澜，我奔过去扑灭了火。

我有点惧怕烧书的是我，这很荒谬，我离得那么远，眼神点火在黑暗里也点不着，怎么可能是我？但我心里有害怕是我，仿佛没有光的时候什么奇特不可思议的事都有可能发生，好像就算我呆在原地不动弹都有可能脚骨折一样。

我打开打火机借着光亮看我拿着的书，意外地发现我胸前有个牌子，我一直戴着，仔细一看上面写着：管理员。

今晚的事情露出了一点踪迹。

我生出一个念头：我一定要抓住烧书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