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给闺女洗过澡扔到床上,闺女要我跟她聊聊天。聊什么呢,总得找个话题,想起春节回老家的趣事。我问闺女是不是很喜欢老家的那只小土狗,闺女说是啊,我想带她回来,可是妈妈不允许。我说带她回来,你会给他洗澡吗?还要帮他铲屎,这些事情你能做到吗?闺女想了想跟我说,妈妈,它都舔我手了。就是闺女这句话,让我骤然感动。为孩子的纯真之心。
老家天冷,春节回去的时候,正是“冻死鸡狗”的四九时节。漫天地看不见一棵绿树,松柏虽说四季常青,可在严寒的老家,满山的柏树仿佛被冬日盖上一条苍白的纱,像不耐冻的人苍白的脸,带着灰蒙蒙的憔悴。头顶湛蓝的天,像一块无边无际透明的玻璃,没有一丝云的遮挡,把明亮的太阳光毫无保留地投射在大地上,满目阳光灿烂,却没有一丝温暖。不动声色的寒风刮过来,把人身上的棉衣瞬间穿透,刺骨的风吹得让人不由倒吸气。
我把手揣在羽绒服的兜里,一刻也不想在外面待着,恨不得每分每秒都贴在屋里墙壁上的暖气片上。可我闺女不怕冷,即使被寒风吹得鼻尖泛红,鼻涕哈啦,依旧不肯进屋,在院子里撒了欢地跑,喂鸡抱狗,搂柴烧火,一刻也不得闲。我眼见那张小脸成了小花脸,蓝白碎花的羽绒服变成了不显原来颜色的黑灰色。还有那双小手,不比土里刨抓的猪蹄好到那里去。可气的是自从回到老家,不知是天气太冷,还是要和老家的灰土融为一体,闺女脸也不让洗,手也不给碰,无奈之下,我只能趁着她睡着了,赶紧拿着湿纸巾把她手脸擦一遍。
院子里那只白色的小土狗,我家闺女喜欢把它堵在墙角,一个劲儿地要跟它握手,搬个小凳子,坐在寒风呼啸的院子角落,反复念叨着“小狗你好,我们握握手吧。”我担心闺女被小狗咬,一遍遍叮嘱她离小狗远点儿,家人都说小白狗听话,性软,不会咬人。但我还是不放心,时不时就要朝门外看一眼。
噔噔噔一阵脚步声,闺女带着院子里的寒气,急匆匆地跑进屋里,破天荒地跟我要湿巾擦手,我惊喜地把湿巾递过去,闺女认真得擦着小手,指缝也不落下。旁边的三叔问她为什么突然要擦手了。闺女说,手上有细菌,怕把细菌带给小狗。大人们都忍不住大笑起来,三叔甚至还把这件事儿当成段子讲给所有不知道的家人听。院里的小白狗,土里滚泥里钻,吃着剩饭剩菜,经年不洗澡,我家闺女竟然怕自己手上的细菌传给它,家里人把闺女这件“孩子气的事儿”当做城市小孩的“穷讲究”,全当笑话谈论着。擦完手的闺女又跑到了院子里,抱起了小白狗,让它两条后腿站立在滑板车上,前腿使劲向上拉,让它扶着把手,说是要教小白狗骑滑板车。躲在屋里暖和的大人掀开厚实门帘的缝儿,看得乐不可支,要不然怎么说小孩心性呢。
吃饭的时候,闺女问我,能把小白狗带回家吗。我说带回家,你要照顾它吃喝,给它洗澡,帮它清理粑粑,每天早上还得带它出去遛弯儿,这些事情我是不会帮你做的,你自己确定能做好就带它回家。闺女想了想,反驳我,莱德带着六只小狗,他从来就不用给狗狗清理粑粑呀。我和爸爸大笑。
现在无意间听到闺女说小狗舔她的手,我想到了她主动要湿巾擦手的情景。她不是心血来潮讲卫生,也不是大人看在眼里的孩子心性。只是因为小白狗添了一下她的手,小姑娘那时候一定是心生喜悦和感动。尽管自己不想洗手,但她也知道自己手脏,所以要赶紧擦干净,担心小狗舔到嘴里细菌。
她搬个小凳子坐在小狗面前,执意要跟它握手,小狗一定也感到了她的善意,不自觉地添了小姑娘的手心。那一瞬间,小姑娘一定是明白了小狗的友好,她急急忙忙地擦手,她抱着灰不溜秋的小狗,教它骑滑板车。当我们大人说着天儿太冷了,快回屋,小姑娘却置若罔闻,跟那只小土狗玩得不亦乐乎。现在我懂了,是小白狗添了一下她的手,爱意就那样在她与小白狗之间流淌开来。因为善意,小姑娘忘记了寒冷,也可以去做自己不想干的事儿,只为回应小狗的友好。
事隔多日,再次回想起来,不由心生感慨,多么纯真的孩子之心啊!我们成人比不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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