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风和树里 | 来源:发表于2018-05-13 23:56 被阅读11次

    片刻后,房门又打开了,神川还在原地站着,笑眯眯地看着探出半个脑袋的秦飞光,秦飞光皱眉道:“直说吧,准备去干什么?”

    神川也不绕弯:“在掌事官府碰到一个唱戏的,我觉得他有问题,想去看看,”秦飞光还没开口,神川又说,“李闻善死时就在听戏。”

    秦飞光沉吟片刻后点头:“你这扯得……行吧,我陪你走一趟。”他虽然不大瞧得上神川,但也不得不承认国师在几个徒弟中最器重这半大的少年,他看不出神川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有哪点强,但临走时蔚城那阵仗,多少让他对神川有点刮目相看。

    神川那小子参加完兰亭宴,连夜拉着绯渊出了蔚城,因此错过了第二天万人空巷的场景。

    百辩不倒的何瑜何少卿,在今年的兰亭宴上竟输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子,这人还得了在场观战的何丞相一句“此子怀山抱海,当称山海郎君”。

    宴后,宫人将愿意留下的宾客桌前屏风撤下,神川急着回山海楼,匆忙告辞,钻进人群中不见踪影,只留下惊鸿一瞥的白衣。人们纷纷向何瑜父子打听,这才知晓,那白衣少年竟是当朝国师的座下弟子,不禁感慨万千,不吝赞美之词。

    次日,国师少徒语惊四座,辩倒何少卿的消息传出,有好事者凭记忆作画,将神川的画像四处分发,手口相传,山海郎君之名立刻传遍蔚城,一时间,上门拜访的人,马车,送请帖的仆从,将山海楼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秦飞光和另外两个师兄弟在凉亭被吵醒后面面相觑,不仅不知道这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晓得为什么睡个觉的功夫,那“面如冠玉的山海郎君”和昨晚还跟他们喝酒的寿星怎么就不见了踪影。

    在来清河镇的路上,靖风镖局的几个朋友一路上都在问他神川的事,搅得他心烦意燥,只能安慰自己这小孩现在充其量就是肚子里有点学问的小白眼狼。在镇上客栈遇见两个失踪人口后,又围着李薇团团转,一时间也没问起这事,正好,他跟他去听戏的时候倒可以问一问。

    秦飞光关上门后,冲神川抬抬下巴:“走吧。”

    两人向老板打听常去掌事官府唱戏的是哪个班子,老板爽快地告知了地方,还说走路过去有点远,不嫌弃的话可以在街对面雇个车夫,让车夫用自家的马车从他们过去,两人道谢出门,正准备到街对面雇个车,却见华阳从那边匆匆过来。

    得知神川和秦飞光的意图后,华阳摇摇头:“师傅过来了,他说这事交给他处理,你们不必管了。”

    华阳看看他俩,又道:“我会留在掌事官府照顾李薇,等师傅一道回蔚城,飞光若是着急,便可带着镖队先行。”

    秦飞光点头,没说话。倒是神川欲言又止的,华阳只道他是念着戏班子那线索,出声安慰道:“神川的话我记下了,我尽快去查看。毕竟这是上一辈的事,师傅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必然是不再想我们掺和进去,你和绯渊先行回去吧。”

    神川一愣,忙道:“师傅之前说我,我可以在外面多待几天。”

    华阳一直对神川很放心,毫不迟疑地道:“随你,”他转身走了两步,又倒回来,“要不我让绯渊跟你一块?你一个人我不放……”

    神川忙不迭地点头:“好!”

    华阳点点头:“我到客栈去一趟,正好跟她说,你要和我一快回去吗?”

    神川跟上他,解释道:“我一个人走着其实也有些怵,师姐武功好,有她在身边就安心多了。”

    秦飞光跟在华阳和神川后面,默默听着神川一口一个师姐跟华阳聊天,听到这句话时实在没忍住,小声道:“安心个屁!”

    华阳扭头:“飞光,你一个人在后面说什么呢?”

    “刚有只猫从我脚边窜过去,我骂那畜生呢。”秦飞光真诚地笑着。

    客栈。

    华阳到绯渊房里待了一阵就走了,秦飞光的镖师朋友和商队都在另一家客栈,他说要过去跟他们商议后面的行程,跟华阳前后脚出去。

    不知道华阳跟绯渊说了什么,绯渊的心情好了不少,神川进去的时候绯渊还得意地拿着一个小木盒给他看:“神川,快来看我兄长给我的礼物。”

    神川凑过去,看到那其貌不扬的小盒子里躺着的东西后眼睛一亮:盒里躺着两把黑红的短剑,他不太懂兵器,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剑身黑得发亮,剑柄上镶刻着暗红色的云纹,蜿蜒指向乌黑的剑身,暗红色的细线直到剑身三分之一处才消失。一般在放礼物的木盒里都会垫上丝绸之类的东西,一作保护,二来全当装饰,但华阳显然没考虑过后者,他在木盒里随便塞了两片残破的布料,被洗得泛白的黑色布料上缝着的变形铁片,和线缝间陈年的血迹,都昭示着它们的真实身份——战衣上裁的破布,不过这斑驳的破战衣竟跟那两柄黑红的短剑极为相称,没染过血的宝剑嗅到战场上的血腥味,玄色的剑身中似有风云涌动,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神川轻声道:“好剑。”

    绯渊伸手取了一把,往空中一抛,神川下意识跟着抬头看,谁知眼前一晃,绯渊已经接了剑,手上还捏着一截头发,笑盈盈道:“你还没送我礼物呢?这头发给我了?”

    神川眨眨眼,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微红,低头咳了两声。

    绯渊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将剑收回盒里,顺手把头发也塞了进去:“我也没真的叫你送礼物,不送也没事,你不用不好意思。”

    神川瞥见她塞头发,脸更红了,小声解释道:“我没忘,我记着呢。”

    绯渊正把木盒往柜子里放,听到他这话轻笑了一下:“嗯。”

    神川走到她身边道:“真没有。”

    绯渊没说话,把柜子关上后靠边上笑着看他:“知道了,”说完,她拍拍他肩膀道,“走,出去逛逛。一会大师兄还要过来一趟,咱们出去转转回来差不多能碰上。”

    神川盯着她的背影,嘴唇微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紧走两步跟了上去。

    两人没走多久,绯渊刚上街那会的新奇劲儿已经没了,清河镇虽说跟蔚城不太一样,但总归离得不远,都是沧浪的地界,风土人情什么的都大同小异,街上的东西还不如蔚城的多。神川走不紧不慢地跟在绯渊后面,看着她的脚步越来越慢,嘴角慢慢上扬。正要上前问她要不要回去,谁知道她忽然在一处小摊上站住了。

    一脸倦容的老先生倚靠在凳子上,一手举着茶壶,一手扇着扇子,背后支着面脏得看不清本色的旗子,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卜”字,他微眯的双眼略睁了睁,看清小桌前站着的是个小姑娘后,又将眼睛闭上,不紧不慢地将扇子收拢,往桌上一敲:“算什么?”

    绯渊顺着他的扇子一看,乐了,这老先生在桌布上标明了价格,姻缘,灾祸,财运……密密麻麻写满了整张桌子,她笑起来:“您这本事够大啊。”

    老先生哼了一声:“不算就站一边儿,别挡我晒太阳。”

    “就您这脾气,还有生意做呢?”绯渊眼睛在桌上飞快地扫着,冲神川招了招手,“神川,来来来。”

    神川走到她边上,将钱袋递到她手上:“你信这个?”

    绯渊没回答他,接过钱袋瞧了瞧道:“你想算什么?”

    神川往那脏兮兮的桌布上看了一眼,估计绯渊也不信这个,就是打发时间玩的,在人家面前也不好说什么拆台的话,于是他随便挑了一个:“行当。”

    绯渊点头,摸了钱递给那算命先生:“劳驾?”

    算命先生听到钱磕到桌上的声音,立刻挣了眼,用扇子一扫,将银子扫到自己怀里,他一边喝茶一边上下瞧着神川,片刻后喜笑颜开:“小公子一生福星高照,前半生或有不如意,但都已过去,今后必定顺风顺水,万事如意。”

    神川并不信这个,算命先生收了钱,简直舌灿莲花,什么鬼话都往外蹦,他现在这副喜笑颜开的样子落到神川眼里,就是见钱眼开。

    绯渊看他笑得真心实意,眼角的皱纹堆到一起把眼睛都堆没了,好奇道:“到底怎么个如意法啊?不是让你算行当吗,你自己乐干什么。”

    那算命先生没得到神川的回应,倒也不恼,自顾自笑着:“我头一次瞧见小公子这么好的命格,实在有些稀罕。”

    算命先生将茶壶放到桌上,冲神川点头:“虽然小公子生在名门望族,也有翻云覆雨之能,却始终不慕功名利禄,后半生,将如您所愿,闲云野鹤,渔樵耕读。”

    神川挑眉,不置可否,指了指一边迫不及待的绯渊:“那她呢?”

    算命先生意犹未尽地又看了他两眼,这才转头看向绯渊,忽然一愣,随即道:“姑娘请将手伸过来。”

    绯渊依言伸手过去,手心朝上。

    他仔仔细细瞧了好一会,看得绯渊紧张地背都快僵了,他才长出一口气道:“姑娘吉人天相,逢凶化吉。”

    绯渊心里咯噔一下,皱眉道:“这算什么看相,不能说清楚点么?我干嘛了就逢凶化吉?”

    算命先生哂笑,无奈道:“姑娘的命格不如小公子,您的福星不如他的多……”

    “谁要听你讲这个!”绯渊打断他。

    算命先生一耸肩,又坐回椅子上,展开扇子扇起来:“放心,您的命里有贵人护佑,今后必定大富大贵,名扬万里。”

    绯渊轻笑一声道:“我一个习武的,怎么大富大贵?莫不是我以后做了江洋大盗?”

    算命先生啧了一声,开始有些不耐烦:“那也不一定,您看江湖那些大侠不也有钱吗,行走江湖也许不赚钱,等成名以后出来走走镖,帮人撑撑场什么的,人家捧着金银珠宝求着给呢。再说了,小姑娘你又长得不差,将来嫁个大富大贵的良人也不是不可能。”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绯渊眉开眼笑:“你这人说话挺中听。”

    倒是神川,听到走镖俩字儿时眼皮略跳了跳。

    算命先生摆摆手:“得,算好了就让让,别挡着我生意。”

    绯渊没再搭话,跟神川继续沿着街道闲逛。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后,算命先生收了折扇,玩味地在桌上敲打着。

    这小姑娘的福星多,照得她前半生亮堂堂的,但他一眼瞧去,那些光亮摇摇欲坠,今后估计会掉得一颗不剩,但跟她一起的那个小公子命格分明好得不行。他实在百思不得其解,又看了她的手相,这才释然。

    这两人的命格倒是很有趣。

    另一边的神川和绯渊走错了路,不知不觉又绕回了主街,两人商量着准备沿着主街回客栈等华阳,走到一半忽然听街边某家酒楼的看台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师妹!”

    两人俱是一震,抬头一看,果然是秦飞光,他正和镖局的同行吃饭,不知怎么瞧见了绯渊,立刻扒在栏杆上嚎起来。

    绯渊强忍着动手的冲动,拉着神川扭头就走,秦飞光带着笑意的声音再次传来:“绯渊,接着!”

    绯渊习武,对这种简短明了的话几乎本能地在第一时间就能给出反应,她连东西都没看清,伸手往空中一抓便抓住了秦飞光扔过来的东西,上面秦飞光对身边的镖师炫耀道:“瞧见没,我师妹不错吧。”

    绯渊没理他,将手摊开,手掌上躺着的是枚成色,雕工都非常上乘的玉福兽,福兽是种长着羽翼的神鱼,传说上天入海,是沧浪的神兽,这种象征平安吉祥的福兽的形象在沧浪随处可见,她手上这个雕得栩栩如生,鱼尾处还挂了两朵浪花,鱼嘴里衔着一束芳菲。精心编织的红线穿过鱼嘴,衬得那玉更加温润清透。

    她有些诧异,抬头望向秦飞光。

    秦飞光露出一口白牙,笑道:“喜欢么小师妹?师兄送你的。”

    置身事外的神川这会忽然回过神似的,目光在玉佩和秦飞光之间来回逡巡。

    绯渊将玉佩捏了捏:“说人话。”

    “没劲,”秦飞光撇撇嘴,转身坐回位置上,背对着她道:“敏度托我给你的。寿星吃酒吃一般自己跑了,连礼都忘了收,你还真行。”

    绯渊没再理他,小声道:“难怪随随便便就敢扔下来,摔了也不是他的。”

    神川跟着绯渊继续往回走,临走时他又往楼上看了一眼,目光落在秦飞光腰间那块镶着金边的玉佩上,忽然觉得今日阳光极为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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