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之城
第一章
苏阳感觉到呼吸困难，他停下敲击键盘，回头看了一眼空气净化器，果然已经用尽能源停止运行了。他无奈起身，顿时长时间坐姿带来的僵硬感遍袭全身。苏阳暗骂了一声，在黑暗中摸索着扶住一只椅子。
每到快截稿的日子，苏阳就这样，把自己关起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不分昼夜，直到把工作完成。良久，僵硬感稍稍减少，苏阳舒展了下身体，头脑还沉浸在工作里，一时觉得昏昏沉沉，不知所措。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怎么感觉过了一个世纪啊。”苏阳缓了过来，他在黑暗中扶着墙慢慢移动。
“现在是2080年，11月5日，上午10点45分。”房间里的智能语音管家回答了苏阳的问题。
苏阳默算了下，自己已经工作了二十多个小时，如果不是空气净化器停止运行了，他还不会发觉。
“开灯啊。”苏阳不耐烦地命令道。
“对不起，先生。您的电费余额不足，五小时前，已经停电。智能语音管家备用电量现已不足百分之十。您需及时缴纳电费，近日电价有所下降，一度电仅需三百四十九元，您可选择办理半月套餐……”
“够了，闭嘴。”苏阳差不多已经猜到，又是该死的电费。
“对不起，无法识别您的语音。”
“他妈的，总有一天，这电要比黄金还贵！”苏阳坐在沙发上，疲惫地骂道。
“关键词，黄金。现在的黄金价格是五……对不起，电量不足，即将关机。”滴声之后，这所被层层黑幕遮挡的房子，再次寂静无声。
苏阳精疲力竭，他尽力放松自己，不去想什么电费，截稿日的事，“算了，算了，睡一觉再说。”苏阳躺了下来，闭上双眼准备小憩一会。两三分钟之后，他突然奋力挺身而起，他想起来空气净化器也没有能源了。呼吸困难的感觉伴随着愤怒，郁结在胸中，形成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想要反抗的力量，他想去抗议，去践踏这惨无人道，毫无仁义的社会。苏阳只是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也许是因为房子里的氧气更少了。他试着冷静，可怎么也灭不掉无边的愤怒之火。
最终，愤怒还是败给了渐渐被消耗的氧气，头昏脑涨的感觉取代了一切情绪。苏阳在茶几下面找到几张应急氧气袋，他猛地撕开，然后捂在口鼻上，“哎，活过来了，现在这个世界啊，连自己家里也不安全。”说完自嘲似的笑了。
苏阳把刚刚的愤怒情绪抛之脑后，他现在还有很多事要做，先把房子的所有窗帘都拉开（因为停电了，只能手动拉窗帘），让阳光去去房间的霉气。然后向电力公司妥协，去把电费缴了，顺便买一些生活用水和氧气回来。苏阳心算出这三样所需的费用，差不多，上一次收获的稿费，已用去了三分之二。
“其他的，等买了生存所需之后再说吧。”苏阳只能屈服于无情的现状，他忽然想到，再过三天，就是妹妹苏雨离校返家的日子，兄妹有两个星期没有见面了。想到这点，苏阳马上有了精神，嘴角不禁上扬。
苏阳满心欢欣，他双手哗地拉开不透一丝光线的黑窗帘，准备拥抱满怀的阳光。
“怎么，现在不是上午吗……”苏阳站在窗前瞪大眼睛呆呆地喃喃自语。他本就阴郁的眼瞳里映着的还是无边的浓密的黑暗。
再三确认后，苏阳相信了，现在的确是上午，可落地窗外的夜也是存在的。苏阳一手捂着口鼻上的氧气袋，一手举着手电，趴在玻璃上眯着眼观察。终于，他发现这无边的黑暗并不是日夜颠倒，好像是起雾了。
第二章
苏阳拿起办公桌上的手机，正要联系苏雨的学校，“这，这什么情况啊……没网络，也没信号。”苏阳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心乱如麻。在这个年代，除非世界信息技术水平倒退，否则绝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状况。苏阳心里慌乱，可他竭力保持着镇定和沉着，他差不多明白了些现状，这个城市一定出事了，而且可能是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
苏阳捂着氧气袋猛吸了几口，稍微平复了狂乱无规律的心跳，他飞速地想，到底是什么原因变成现在这样。是战乱吗？苏阳很快否定了，若是因为战争，他不可能安然无恙的呆在家里。那是自然灾害吗？也不太可能啊。想了片刻，毫无头绪，苏阳面对着落地窗外那无边无际的暗夜，“到底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不正常。”
突然苏阳记起给苏雨学校打电话的事，现在这种情况，还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还有没有，活着。苏阳吓得猛站起来，现在不是想原因的时候，妹妹还在学校，出现了这样的事，为什么她没有回来，或者是被困在学校了，又或者是……苏阳陷入了彻底的沉默，现在啊，到底该怎么办。
苏阳尽力思考着，他这一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这样绞尽脑汁，每落实一步计划，仿佛就要烧坏大脑似的。这个和外面一样阴暗的房子里，苏阳只看见一只手电闪闪烁烁的光，
只听见自己的心跳。
良久，他想好了，无论如何先找到苏雨。苏阳立刻动身，他从衣架上拿起一件风衣穿好，接着在房间里胡乱翻找着，但是只找到手表，火机，醒脑糖等作用不大的小东西，他连同氧气袋一起放在风衣口袋里。苏阳自以为已经收拾妥当，他跌跌撞撞地走着，路过杂货间时猝然想起，应该带一些防身的东西。苏阳左手拿着棒球棒，右手提着一切肉的的长刀，都觉不妥。“我应该早一点去办持枪证的。”
走到玄关，苏阳回望一眼，心中七上八下的，不知此番一去，还能否回来。苏阳反反复复地考虑自己的装备是否完美，需不需要增加什么。终于他还是一鼓作气打开房门，站在空气隔离室里，苏阳带上防毒面具，在这个一年四季，每时每刻都霾烟肆掠，大气污染十分严重的城市，出门带防毒面具就跟出门要穿衣服一样正常。外面好像刮起了风，苏阳听到车库顶棚被风掀起铁皮时的声音，这声音十分刺耳，使人心惊不已。
苏阳手里握着隔离室门的把手，心知也许打开门后，这个世界会变得让他无法承受，他可能会失去所有……咔地一声，门徐徐打开，猛烈的黑气蜂拥进空气隔离室，这一方干净的地域瞬间被黑暗吞没。苏阳感到呼吸更加困难了，已经带了防毒面具，每一口呼吸却撕心裂肺，整个鼻腔和咽喉就像被灌了硫酸，火辣辣的。他终于清清楚楚的看到，这饱受磨难的大地，其实好像是被烟雾笼罩，遮蔽了日光。苏阳抬头看到，高远的苍穹处，微微渗出了些光明，整片天空就这样被分割。苏阳呆呆地仰望天空上那一片光斑，好像站在污浊海底向往海上圣洁的世界。
一股阴风翻卷着可怕的空气袭来，干扰了苏阳的呼吸视听，他狂咳了几声，逃跑似的向车库跑去。关上车门，苏阳仍没什么安全感，此时此刻，他还是懵的，突然又有点胆怯。他凝视着车窗外飘来荡去，十分沉重的空气，猛地反应过来。
“这难不成，是雾霾。”苏阳用颤抖的声音自言自语道。鼻腔和咽喉处还留有似被灼伤的疼痛感，苏阳已有了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把握，“天哪，天哪，一定是我疯了！怎么会这样。”苏阳大力地揉搓着脸，欲哭无泪，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苏阳生活的这个城市，是世界上污染最严重的工业城市之一。在这里，几乎每一天雾霾都十分严重，城市每日清晨的首要任务就是消除雾霾。无论是人工降雨，还是引风，或是其他的技术，只能改善当天的环境，人类每早醒来迎接的是昏黄的阳光，但就算是这样，也还不至于遮天蔽日，不辩日夜。
苏阳是真的感到了绝望，这个世界已经无法在生存下去了，再苦苦挣扎有什么用，这不是任何人的凭一己之力可以改变的。苏阳趴着方向盘上，久久无法平静，他好像已经预见自己最后痛苦的死法，和这个城市最终的毁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