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个标题的时候，脑中跳跃的是那个刁蛮的我，可爱的我，又可怜的我，以及先生那气恼又无耐、八字眉下拉的模样，还有女儿在一旁冷眼旁观、一副洞察世事的小嘴脸。
哈哈哈，不许笑，不许笑，严肃点，严肃点，这可是家传的法宝，只是太得心应手，以至于自认为是我的专利。乃至与长时间与年迈的老爸相处下来，才知道这是本源的传承。
父亲是五十年代的中专生，可谓是高学历，支援边疆建设，辗转来到内蒙古，最终落户赤峰这个当年的百柳之乡。父亲浓眉大眼，脸庞清正，如果不是腿疾，怎么说也是高知中的美男子，美男子中的高知了。据说父亲在母亲之前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姻，因为女方不受管制（确切的说管不住）而离婚。娶了不识字的母亲，是为族中有见识的四爷爷一句“这个女子能掌家”。其实，母亲除了不识字，是苏家屯十里八乡的大美人。当然，彼时的美人除了皮肤白肤、相貌端庄外，兼具健硕的体态与灵巧麻利的手脚。无疑，对于从小到大母爱缺失的父亲而言，母亲肩负了母亲与妻子的双重角色。一方面，马不停蹄的为父亲生养了如五个指头一般高高低低的5个儿女，一方面照顾着半疯的奶奶，以及忙不跌的应对爷爷家不时提出的奢侈需求。叔叔结婚时跟爸爸要手表，爸爸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就把妈妈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钱买给他的手表直接邮寄回家，为此，成为了爸爸不断升级战争中的话把。
腿疾的自卑，让父亲对工作有种偏执的热爱，学技术、学业务、对工作的热情远远超过对家的留恋，为了求生存求发展，总是捡最难的骨头啃，到最艰苦的工作岗位去，从不提要求，十天半个多月不回家是常事，总是把5个大小不一的娃娃扔给母亲一个人，母亲既当爹又当娘，练就了刚强而火爆脾气。孩子受欺负，母亲得出头；邻居耍横，得母亲出头；就连孩子生病，也留给母亲一个人焦虑……我对父亲记忆不是来自父亲用自行车载我去市医院打针，就是去单位卫生所打针，再不就是跟随父亲去离家很远的地方值班，没有游戏，没有乐趣，更多的吸引力来自于伙食的改善……为生存忙碌，为工作忙碌，几乎构成了父亲大半生。虽然伴随着与母亲的隔阂与吵闹，都因生计与忙碌暂且拉开一段距离，直到父亲彻底从工作岗退休回家，一切才渐渐清晰起来。
“小五吗？今天晚上回来一趟，谈谈你爸的事。”记不得这是母亲第几次电话了，也记不得这是第几次召开所谓的家庭会议共商大计了，只是依旧听见母亲悲伤的哭泣，清晰看见母亲那张苍老且浮肿的脸，愈发佝偻且踉跄的身躯……起因很简单，父亲又闯祸了。先是小金库，然后是变发的骗妈妈手里的钱，再次是不听劝的骑自行车满街转，最奇葩的事是一年内因骑自行车被车刮了3次，虽有惊无险，给自己给家人都添了诸多麻烦，气的哥哥直接把自行车给扔了。
父亲彻底衰老了，行动已经不便，需要外力才能行走，需要帮助才能完成大小便与一日三餐，但父亲的脾气秉性依旧没变。雇保姆，他不用。子女来，他不信任。唯独欺负他老婆，对于已经83岁的老妈衣不解带的照顾，依旧常常瞪眼睛：伺候我是应该的。对于妈妈反击式的对抗，父亲又换了一副可怜相：你怎么学会骂人了呢？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父亲的台词用了一辈子，屡试不爽。正如我女儿彼时愤愤不平的怒告我的恶状一样。其实，母亲也好，父亲也罢，吵吵闹闹一辈子，要的是彼此看见，彼此滋养，彼此拥有。
爱的方式有很多种，重要的去透过迷雾去听见，去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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