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觉得这样的互动很不妥呢?”
“我是会觉得有点不舒服,但是,他们没什么恶意吧?” 这是我和A的对话。谈话的起因是,A平时所处的一个一女多男的社交圈子显示出一些不容忽视的问题。A是个短发姑娘,性格爽朗,朋友很多,常常开怀大笑。她身边有几个以B为首的男性好友,均属交游广阔之人,几人成绩都相当不错,常聚在一起讨论问题。时间久了,这个团体凑在一起更多的时候是在嬉笑打闹,而我作为一个旁观者开始注意到他们时,他们平常的“游戏”呈现出的是这样一种格局:A被包围在中间,像球一般被B等人推来搡去,发出扭曲地近似呻吟的叫声,而B等人颇以此类游戏为乐,不自觉地流露出粗俗的大笑和轻微攻击性的言辞。作为一个女性旁观者,我能看出A的抗拒和反抗的无力。 当A不经过引导就说出“不舒服”之类的字眼时,我知道自己的判断并没有错。
“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一种性骚扰呢?”我直截了当。
“性骚扰?这有点儿太过了吧。”A的态度在我意料之中。
于是我直接在某网百科上复制了一段定义发给她:……通常是加害者肢体碰触受害者性别特征部位,妨碍受害者行为自由并引发受害者抗拒反应。 两分钟之后,A问我,“我需要怎样?报警吗,还是求救老师?”
看到这里相信你们已经明白,B等人看似玩闹的游戏行为已经构成了对A的心理伤害,而且这种伤害已经上升到了性的程度。 “当然不能报警,老师也不要。”(至于为什么,在下文会做解释。)我给出的处理办法是这样的,“首先,避免和B等人单独待在一起,不得不和他们相处的时候,身边最好有多名与他们不相熟的同学在,女性要占据一定比例。其次,尽量不在他们面前发出引起歧义的声音。”
大概一个星期之后,A找到我,“一切都解决了。”
在这期间有个细节,可以视为整件事情不容忽视的部分。某天A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被无良书记要求请家长,外人面前向来乐观阳光的她趴在桌子上哭了。B满脸关切,却又毫无办法,只能站在旁边以示安慰。这使我突然明白一件事情,B等人对于自己施加于A的行为并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换而言之,他们的行为驱动是无意识的。A与B等人良好的关系使施暴者看不到自己行为的严重性,他们从游戏里A由于处于弱势而表现出的性暗示行为中得到快感,但并没有意识到它的扭曲、非常态,另一方面,由于是好朋友,A如果在感觉不适时有所反抗,问题不仅不能得到解决反而会被视为小题大做。如果是普通的性骚扰行为,多数女生是有感知和防卫意识的,而这种双方均无意识的群体行为既不能也不敢言明。
很多时候,无意识要比蓄意而为更加灰暗,受害者无法在法律上寻求庇护,也不能在道德上得到依靠。 在这里不得不提起柳岩这件已被过度发酵的事件,某位男性朋友在看到视频的第一反应是:“柳岩叫的真好听!”这个略显变态的反应出其不意地把问题指向一个被忽视的方面:柳岩的抗拒反应无意间击中了伴郎们的兴奋点,使他们的行为更加肆无忌惮。遗憾的是,在性骚扰的所有有关定义和案例中找不到这种群体行为的概念,在法律条文中,这种没有直接性目的的行为也不能被判定是有罪。
说到底,所有人都把它当作是一场游戏,在游戏里认真,简直是可笑的。
后来,我不止一次地尝试将这件事情讲给我的长辈们听,希望让他们相信,在普遍概念的性骚扰之外,还有一处被忽略的、值得引起注意的死角。然而,每一次尝试均以失败告终。这也是阻止A向老师寻求帮助的原因,我们的中学教育里,大部分老师们看得到情窦初开,却看不到性意识萌动。还是上面那个例子,我们的班主任看到只会大而化之地说一些“玩游戏要有分寸”之类无关痛痒的话。
真正的悲哀,不是无视而是无知。
再后来,普遍意义上的性骚扰我也拒绝向家人讲起,我可以毫不费力地脑补出某天回家告诉父母自己在公交车上遭遇了咸猪手,父母那种如见瘟疫一般看我的眼神。我曾相信自己生长在一个思想较为开明的家庭,然而直到今天,我的家长依然拒绝与我谈起性的话题,哪怕作为一个女性,本身就面临着很多非蓄意的伤害。很不幸,他们所能给出的全部建议仅限于:“记得戴套。”
回到A所遭遇的”游戏“,在这里我想引入一个没有被性骚扰囊括的概念:群体性骚扰。在没有大量事实的情况下,创造这样一个并不具备高度概括能力的词或许显得草率,而我依然决定写出来,原因只有一个:无论女权主义的口号喊得多么响亮,女生在性自主权方面始终处于劣势,在一个被社会大多数漠视的环境下,唯有女生自己对性侵问题有清醒的认知,才能最大程度地保护自己免受伤害。
写完这篇文章,我看了一眼窗外正对着我的树,感到的是一种无出路的压抑。当我们遭遇不轨而不敢反抗的时候,当我们在群体行为里感到不适却被告知这只是个“游戏”的时候,你就会明白,太多主义和口号浮于表面而不堪一击。
图文编辑 Infin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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