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恨

悔恨

太平间里，一张洁白的床单下，盖着女儿的尸体。王拓拼尽全力支撑住了自己，没让自己瘫软在地上。后面，医生正在呼唤昏过去的妻子。几个亲戚正在安抚自己的老母亲。他是家里唯一不能倒下的人。不能倒下！他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他很难想像，一直是自己和妻子骄傲的女儿竟然躺在了太平间里的白床单下。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与自己有关。他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停尸房内，出奇地静，静的世界似乎已经死了。他多么希望世界已经死了。那么他就可以不再面对眼前的一切。但眼前，那洁白的床单下躺着的竟然是他的女儿，那个考入一中火箭班的优秀生，他和妻子骄傲的他的女儿！他木然地掀开了那张白得像冰一样寒冷的床单。女儿的脸首先撞入了他的眼睛和大脑以及全身。悲痛如一条丧家之犬疯狂地撕扯着他的每一个细胞，他被颤抖完全控制了。女儿的脸惨白，白的像一张纸般冷漠，嘴边还有血迹在闪耀，闪耀成一把把利剑直刺他的内心。她需要怎样的勇气那么决然地从五楼跳下？为什么？她需要怎样的勇气那么决绝地抛下她的爸爸妈妈？还有那么爱她的姥姥姥爷？甚至她最喜欢的那只拉布拉多犬乐乐？那只狗现在还在她的房间里等着她的归来。姥姥姥爷已经早早地买好了周末她爱吃的大闸蟹。现在他们还不知道她们最爱的外孙女躺在了医院的停尸房里。还在盘算着周末的晚餐餐桌上还应该有那几道菜。可她偏偏就那么突兀地躺在了那里。

她摸了一下女儿的眼睛，那是一双多么美丽的眼睛！

“爸爸，我长大了，一定带你去大理转转！”看着电视中播放的云南宣传片，刚上幼儿园的女儿忽闪着大眼睛甜甜的说，那时她七岁。眼睛如水晶般晶莹 ！而现在，这双眼睛永远不会闪动了，它和它的主人从学校的五楼跳下，一声沉闷的响声之后，便永远永远不会有聪慧有闪动了，永远！

他的眼里没有一滴眼泪，他觉得泪水已经在心里决堤把自己淹没了，他拼命地抓住床单，像一个溺水者抓住了岸边的一根稻草。为什么？眼前呈现的是事实？为什么时间不向前再掀那么五六年？那样，女儿就不是躺在这里了。她应该站在高高的领奖台上，手里捧着鲜花，脖子上挂着钢琴比赛的奖章，满脸幸福的笑向自己挥手致意！可现在，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动不动！接着，她就要被推入殡仪馆，推入那个高高的炉子然后化作一堆白灰！他觉得自己彻底被淹没了！十六年了，十六个三百六十五天，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里都有她的呼吸她的笑她的哭————有她的喧闹已经十六年了。而现在，世界突然就沉寂了，死的沉寂。他该如何应对这样的突然？他该如何安慰撑起妻子的脆弱和父母的衰老？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支撑起瘫软的躯体，重新爬到了女儿的身边。开始整理她的衣服，干净的校服是今天早上刚刚穿上的，现在浸满了血迹，一半是刺眼的红色。他将孩子的衣领整平，扣子系好，然后摸了摸女儿的衣袋，里面装着一张纸。他摸了出来放在了手里，展开，——这是一张医院的化验单，化验单上赫然写着“阳性”两个字，是一张验孕单。他愣住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