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姥爷

今天呢，想聊一聊平凡人。

我的老姥爷。

他的一生经历了抗战，土地公社，三大改造，文化大革命，新中国成立……

不过这好像和他都没什么关系，他可是平凡的很。

在他104岁的诞辰过后的三个月，他去世了。

他的去世绝对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关注，甚至平凡到都不需要他的重外孙女知道他不在了。

老姥爷去世后的第三天，我才知道，他离开了。

没人顾及我的感受，因为大家都很忙，大家在忙着出殡，忙着应酬，忙着吃酒，然后散去。

就这样，我的老姥爷的祭奠典礼也就毫无声息地结束了。

而我，都来不及悲伤，一切早已烟消云散。

我好像开始模糊，老姥爷还剩几颗牙齿?老姥爷有没有头发?

甚至模糊了面孔。

我竟然把最疼爱我的人的面孔 ，轮廓，渐渐失却记忆……

小时候的我特别爱哭，但我的哭是不需要大吵大闹的，我哭的很安静，自顾悲伤。

那个时候，小姨还没有结婚，妈妈每次带我去姥姥家，小姨都把我当玩具娃娃，左亲右亲，左抱右抱，喜欢的不得了。

每到傍晚，要回家了，小姨总缠着妈妈说，今晚住下来吧住下来吧 。

妈妈会说，家里忙，要回去。

小姨就等这句话，“那你走，澳澳留下。”

妈妈那次果真自己回去了，我不哭也不闹，，安安静静地坐着。等到晚上，小姨累了，不和我玩了，躺在床上要睡觉时，我这才开始发作。据说哭了一晚上，小姨也哄了一晚上……现在想想小姨可真厉害，换做我，才不会管，你哭你的，和我有毛关系？

偶有一次，还和小姨家的老二争论，我说，“我小姨最疼我，第二疼你们。”

弟弟可生气，“你骗人，我妈妈最疼我。”

我看他生气生得好认真，又补上，“你不知道，你妈妈先疼的我，疼了我好多年，才有的你，而且，她现在也很疼我，所以她疼我永远比你多。”

我等着他反驳，弟弟张着嘴，气得说不出什么来，把手里的饭勺一丢，“哼，我不吃了，坏姐姐。”

小姨哄着老三从里屋出来，凶我 ，“哎呦喂，吃饭呢，你气他干嘛，他又不懂。”

我慢悠悠地吃着碗里的米，不理小姨，小孩子太容易生气了，这样真不好……小姨趿拉着拖鞋，自从生了大弟弟一直没瘦下来，烫发也没有打理，张牙舞爪地飞在脑袋上……

我坐在姥姥家最宽敞明亮的屋子里，老姥爷还在，他和瘦瘦的扎着高高辫子的小姨在聊天，我盯着老姥爷的牙齿看，好奇怪的来，为什么只有两颗，我又摸摸自己的牙齿，又去看小姨，好一口洁白如玉的牙齿，真漂亮……

最后一次见老姥爷，他已经讲不清楚话了，好久以前就讲不清楚“澳澳”，所以叫我“闹闹”，然而现在连“闹闹”也讲不出来了。

老姥爷一直问姥姥，“这是谁呀?”

姥姥笑，“小澳澳呀！”

老姥爷好像想起我是谁一般，又问，“几岁了呀?”

我盯着老姥爷仅剩的最后一颗牙齿，满脑子疑问，怎么吃东西呢？

有一次妈妈在洗衣服，我拉过一只小板凳坐到妈妈旁边，聊起老姥爷，妈妈告诉我，你老姥爷现在谁也不认识了，只认识你小姨。

我说为什么，妈妈说，你小姨给他买糖葫芦了呀！

哎呀，谁是小闹闹呀？几岁了呀？吃不吃包子?爱吃糖葫芦吗？

老姥爷，你在天堂还好吗？那里冷不冷?有没有包子吃？有没有糖葫芦？

你，还记得，闹闹吗？

那个有点腼腆的小孩。

老姥爷，一切安好。

重外孙女儿可想你了。

你要乖乖地哦。

乖乖听话。

想你。

念你。

愿你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