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二十出头,还没有经历过太多的生死离别,也没有劫后余生的大彻大悟,在谈及生命时总觉得其包含的沉甸甸的含义让人敬畏,大多数时候却又觉得稀松平常,就像中午吃过的米饭,下一顿总会有。
我懂得作为一个人所拥有的一生比春生秋死的树叶漫长太多,也知道人与树叶在面对一切自然规律时同样的微末。可我难以想象凋零的人,比树叶还要不堪一击。
“我妈妈那时候相信一切侥幸的机会,她背着医院偷偷喝苗医开的药,偷偷支开护士去小诊所打点滴,却在我们劝说她做穿刺的时候小腹突如其来的阵痛觉得这是大师在冥冥之中阻拦她而强硬拒绝。但是我却没能在她身边阻止她”他声音里带着嘲讽的笑意,对我说起他母亲去世前最后那段日子。
可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就算他在母亲身边,也未必能改变什么,人在面对一切死亡的时候都显得脆弱而不堪一击,强烈求生的欲望和种种不舍总是容易让人变得偏执,即使知道手中握着的是一捧沙子,却依旧忍不住越抓越紧。
“你知道看着一个人生命一点一点 消失是什么感觉吗。”
“从查出癌症到她死亡只有三个月,到后面她都痛得说不出话来”
“到端午节的时候她已经快不行了,却死撑着等我回家看我最后一眼”
“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她已经瘦的不成人形,好像只剩下一张皮贴在骨头上,她眼睛昏黄昏黄的,看着我们流眼泪,到死都没有闭上,我知道,她不想死。”
他一直是个像兄长一样的人,周全而又稳当,说起这些的时候,却在我面前泣不成声。 我只能像个想要安慰人的哑巴,一下一下轻轻拍打他的还在颤抖的后背。
他和我说在妈妈离开后记忆中一直很凶的爸爸晚上躲在被子里像个小孩一样哭,说哥哥姐姐在妈妈离开后加倍加倍的对他好,像是要把妈妈的那份也带上一样,说他每天都失眠,闭上眼睛就看到妈妈的样子。
“每个人都觉得三个月很久了还有人问我你好了没有,还痛不痛。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一切好像只是昨天。”
他手上戴着一枚女士戒指,他和我说那是妈妈的第一枚戒指。这种失去至亲的痛没办法被分担,没办法感同身受,我却感到他身边涌动的浓浓的悲伤,好像要把他淹没。
至此我渐渐明白妈妈总是挂在嘴边的“一家人能健健康康在一起,我就觉得是在最大的幸福了。”只要能在一起,生活得赤贫或是富裕便也无足轻重。
如何能忘掉渴望,岁月长,衣衫薄。作为血肉鲜活的人的我们,总希望能从至亲挚爱身上汲取到最原始的温暖,以支撑渡过某些不遂人意的时刻。
“在一起”大概就是上天所赐予我们最大的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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