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患了阿尔兹海默症的父亲将饺子直接用布满皱纹的手抓起塞进了荷包,一旁的儿子旁人的异样眼神之中甚感尴尬,慌忙起身去制止。而那父亲,慢慢吞吞的说“我给儿子带的,我儿子最喜欢吃这个了”
拉住父亲的双手瞬间凝滞在了空中。那一刻他想起了幼时父亲给他饺子的场景。那位老年痴呆的父亲,忘记了一切,却从未忘记对儿子的爱。
我以为,生命中这样的场景只会是在猝不及防的触动之中出现在眼前的屏幕之上。但,初三那年,一个瘦弱的人同样痴呆的女人用了傻傻的爱用力拥抱了与他毫无关系的一个15岁的“儿子”。让我相信,生命中那些似有非有,虚无实在,羁绊牵挂的爱真真实实的就在身边。
她的初次出现是在午饭的时候。那时候的我是住读生,但同班的他是走读生。其实二者没什么差别,只是每当他吃着从家中送来的饭菜时,才会微微的感到有些许失落。那一天,一个身穿着淡蓝色带绒大衣的身材瘦小,脸色憔悴,最终还时时咕哝着什么的大概30岁左右的女人出现在他的人身后,纤细蜡黄的手中提着一个半新的保温饭盒,脸上挂着似乎冻住的笑容。从众多的家长中挤近进学校,径直跟着他走进了教室。就在他要坐下的当儿,她一个健步冲上吗,抓住他的胳膊,就儿子,儿子的叫着。他,连同教室中的我们都在一片惊惶,疑惑,讶异中静静盯着眼前这个奇怪的女人。空气就那么在早春的的暖暖中静止了那么几秒。
但是几秒过后,我们眼睛眨巴着冲着他笑,那笑我敢保证是那个年纪孩子的毫无恶意的纯熟起哄式的笑。“吃饭,来,吃饭”说着,便坐在了他的桌子前面。将饭盒打开,饭盒内菠菜,鸡腿,肉丸。那时候,这样的丰盛的菜对于来自山村的我们来说是算得上丰盛的。
他没有理他,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于是她又“儿子,儿子”的叫了起来,他的脸色开始有了些许变化,就像平静清澈的瓦尔登湖湖面被不知名的微风吹拂起了细细的波纹,而那波纹此刻就一条一条淡淡的印在他白皙瘦长架着一副纯黑边框的小脸上。不知她是没有察觉他的变化还是她只会叫儿子和吃饭,她还是那么叫着,那么傻笑着,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他。
事实很明显。她属于后者。在她被他叫“傻子,谁是你儿子”之后,在老师急忙赶来证实她确实不是母亲之后,他依旧固执的要他吃饭叫他儿子之后,一切就都明明了了。她拉着她他的胳膊,想要强行将他按下吃饭,于是他回收打翻了那我们眼中丰盛的饭菜。然后吼叫骂声接着赶来。她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终于三步一回头的悻悻离开了学校。
我想,是因为她有个长相似同学的儿子,而那儿子不幸离开了他吧?但是,真相是那嘴里的泡泡糖,无论如何咀嚼只能在一声短暂的泡泡的破声中什么也不剩。
她还是每天都来,尽管他从未吃过她的饭吗,尽管,他骂她傻子,推搡着让他离开。尽管她将身上大把的一块和五毛糅合而成的似球的皱巴巴的钱拼命往他手里塞,结果却都是她蹲下身,再一次将那些数不清的像废纸似的然而确乎是钱的东西捡起塞回口袋。
记不清目睹了多少次,那是的我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感觉,甚至觉得可笑,并且没有比这更好取乐的事。
大概一个月以后吧。她终于没再来。对于同一个傻子,消失了也就消失了。她就像偶尔扔进辽阔大海中的一粒小石子,连一个波浪都掀不起。对于我是这样,对于他更是如此。
时间走了,索性记忆还模模糊糊的记着这些事。那一年没有懂得的事情,随着年岁的增长似乎有了一些眉目。那可怜的女人不仅受了伤害,更受了亵渎。她的母亲的爱,尽管是傻傻的,却依旧有温度,有重量。而那一年,不懂爱的我们,伤害了一位纯粹的母亲的爱。或许因为我们麻木,或许是我们不懂爱。至今,还是没能找出答案。
只希望,那个傻傻的女人,在爱人的世界里不再被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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