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国庆节，国家在北京天安门隆重举行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大会，你在大学看完阅兵式后回到长沙，当我在机场接到你时，“好一个小伙子”，阳光，明亮，俊朗，眼神里透着挡不住的开心和欢喜，这是你带给我的新大学生印象，完全是我想要的，又是我没有想到的。
从机场回家的路上，你一直在和我聊大学的感受和收获。这种言说，由内而外，舒自胸襟。这不由得让我把思绪拉到一年前，在陪你过高三的日子里，我做梦都想你每天能和我聊一下学校的生活，可是你不。几乎都是我问你答，或者我问你不答。这一年，不说我每天需要揣摩你的心思，但至少需要很智慧地和你相处。曾经也想把一些重要的“事件”记录下来，可内心却小心翼翼，不敢轻举妄动。看着你已适应大学生活，才放心地略作记录，也来说说一位妈妈倾心相伴，静待花开的易与不易吧。
高三的第1天，还记得吗？学校和每个班级都举行了隆重的新高三成立仪式，我们家长都参加了。当你们小组在讲台上依次说出自己的大学梦时，我由于离你较远，没有听清。但当我到教室拍到你的心愿卡时，我惊住了，上面写着：“既已为星夜中迷途的旅者，何不去到清华园来寻得一抹光亮”。这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的大学目标呀，怎么会在你的心中悄悄埋下？于是我屏住呼吸，表示一定不能让你看出我的惊诧，更不能说出你目标过高的结论。心里反复强化着：梦想是一定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此后我便认真对待和呵护着你这个梦想，虽然学业上不能为你提供任何帮助，但每天和你一起攒着一股劲，并呈现在言语、工作和家庭氛围上。跟你说话都打起十二分精神，让你感受到父母的认真和积极，在和你一起并肩奋斗。我也曾在你高一入学时写过一篇学校征文，“父母经营好自己的生命角色就是最好的家庭教育”，学校还给予一等奖。得奖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必须要求自己言行一致，这么说更这么做，发挥好榜样的力量。
走着走着，我们走到了高三第43天。这一天，你给了我一个更大的surprise，从来成绩都在年级30—60名徘徊的你，竟然在迈入高三的第一次入学考试中考到了全年级第一名。这第一名来得太突然，又来得太及时。在你高三的首次考试中来一次飞跃和验证，这无疑预示着你生命潜能里的某种存在，或者预示着你实现心中目标的某种可能。
然而，作为一名从事教育工作的我来说，深知这“第一名”来得不容易，是你一直在努力向前的结果。但来了也不一定是好事，我们会有保住名次的急切和焦虑，会造成新的压力。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学生在考试中最好的名次其实是7—12名，虽然这不一定是金科玉律，但根据二八法则，孩子位于20%的“军团”内，确实是具备发展力和冲击力的。你知道，无论在高中还是初中，我关注的是你的名次不跌破底线就行，从来没有要求过向第一名努力。可是这第一名来了之后，我们不由得有了新的想法，似乎一夜之间就发生了从过去“不想清华”到现在“如何想清华”的改变。于是开始和你商量，高三还有重要的四次月考，将是学校“领军”和“博雅”计划推荐的重要依据，我们该怎样稳？至少要稳在多少名次？
这样的分析看似冷静，也很正常。但是恰恰是这样的分析让你内心充满了求胜和不许败的声音。事实证明，一个人即便具备了做好一件事情的能力，但一旦求胜心切，其做事的心态是焦灼的，动作是变形的，结果也是不理想的。你果真成了这人这事的亲历者，后来的两次考试你跌到了高中以来最糟糕的名次，第一次，60名，第二次，160名，你很沮丧。我综合计算了名次，丝毫没有怪你，反而淡定了，因为就这两次考试就已经决定了我们与心中的“博雅”、“领军”推荐计划无缘。于是利用一个晚自习接你回家的间隙，我对你说：这个160名，考得实在是好，这个名次让我们走到了综合评价的“绝境”，却获得了天际边照来的另一缕光，促使我们转身，让我们可以重新舒展到既定的初心：清华可以想，但更重要的是好好准备考进一所理想的大学。
在卸下这沉重的包袱后，我们又一起走到了高三第182天，这一天，你给自己又找回了一些自信，考到了年级第2名。可是这一次，我发自内心地对你说，名次对我们来说已经真不重要，以前希望通过名次的优胜来获得综合面试机会的愿望已经完全打消，我们需要的是通过最后的高考来实现一个心中愿望。忘记名次曲线，记住几个重要画面才最重要。
一个画面是你们同年级的孩子因为心理问题，在其他孩子都在勇往直前迎接高考的时候，他却不得不辍学休养。那天晚上你忍不住在我面前大哭一场，一方面为这个孩子惋惜，另一方面也担心自己会崩溃。当你说出自己也有可能崩溃的时候，我愕然了。从小到大，你的开朗活泼可是我们家庭最放心，也最称赞的，莫非你的内心也有着同样隐秘的不可言说的脆弱？你说，你已经哭过很多次了，只是没在我们面前哭。你还说，你每次感觉自己顶不住的时候，就去打一场球，让自己大汗淋漓。作为母亲，我很意外，也很惭愧。我是多么忽略了你的真实，而只看到表象啊！于是，从那天起，我每天一定要观察你的表情和眼神，因为我相信以母性特有的敏锐，是不会发觉不到异样的。
继续这样慢慢地陪你，好好地陪你。
在你早上选择在车上“蒙头大睡”的时候，我关掉音乐，把车开好，让你补个觉。在你晚上回家不愿说话的时候，我选择接受你带上耳机，听着音乐。虽然我坚持过一个观点：高三的孩子要经得起父母的“关心”，不能成为“熟悉的陌生人”，更不能成为“无意的对立者”，但是我似乎还是能读懂你心中那紧咬的目标，那个你想去到的大学。于是，选择慢慢地陪着你走，也成了最好的选择。
不得不说的，就是高考前一天，也是高三的第301天。由于工作的关系，我很晚才回家，在这样一个全民陪伴的晚上，我却必须坚守工作岗位。当我回到家中，你已经入睡。其实我多么希望能推开门看你睡得好不好？可是，考前我们的约定“保持常态”提醒我，不能因爱之切出现行之异。我要坚定自己和你说的话：“高考只不过是大学的一场入学考试而已”，无论什么分数，都有一所大学在迎接你，确实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呢？
7号的早上晨光熹微，来不及我来叫醒，你已经起床洗漱，这可是你高三的第一次。以前的任何一天都是我们不叫不醒，睡得酣畅。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但还是多余的问了一句：昨晚睡好了没有？你回答了一句：没有睡着，但是休息好了。我怔了片刻，想了想，接过你的话，“即便没睡着，但大脑得到了休息，是不会影响考试的”。这是安慰，但也不是刻意，因为有研究表明，一个人即便长达38小时不睡，也能保持意志和思维的清醒。何况自己当年的高考也是这样过的，依然正常发挥完成了考试。因此，那时那刻，我的话语很坚定，发现你的自我暗示也非常明晰。
当然后来，我选择了两天最长情的陪伴，弥补了高三从来没有过一起午餐的空白。你从最初抵触我的陪考，到那两天享受我的陪考，不难看出你心态的坦然和合理接受亲子陪伴的进步。
顺天之木，以致其性。如今回想，陪伴你高三的心路历程就是三句诗词的缩影。“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十年磨一剑，功到自然成”。从表面看，上大学是一个关键性事件，但从今天你第一次回家来看，人的成就既或许根本上取决于人的专业水平，但实际上，一个人是否对周遭有持久的热情，是否能够对万事万物保持积极的向往，应该才是发生在人与人之间的最大差别。“良好的教育在细腻与沉静之中，良好的教育在敞开与自由之中。”我想，这样的教育，你已经很幸福地相遇了，不仅是在你的雅礼母校，还在你现在的大学里！我终将成为你人生之大幸。
祝福你，孩子，在国家踏步筑梦的新时代，唯愿昂首阔步，奋发向前，不负青春，不负祖国！
（此文发表在湖南2019年11月《教育测量与评价》高考专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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