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聚

    我知道时间过的还是这么快，秋来心头，风不住地刮，树不住地摇，林林和小于坐在我的对面，对面大街上的行人裹挟在秋风里不住地拉紧衣领，他们的身影连同林林和小于的背影倒映在这街边橱窗的玻璃上，而他们和她们全然不知，这个时候我的目光也流连于此。当自己的思绪已跟不上眼神的流离，我可能显得心不在焉。

    差不多一年之前我们也曾如同今日，小聚，但暌违的寒暄总是很少，这里有熟悉的热气从奶茶杯上升流转在三个人中间，排灯下氤氲起暖色光晕，邻坐嘈嘈杂杂嘴不停息，甚至有那么几回扩音喇叭一般传来巨大的动静，室内的音乐流行到洗脑，声带振动带起的空气震动与此起彼伏的旋律掺和在一起，一起来扰乱我们的交谈。是不是有些失望，暌违的寒暄依旧太少，仿佛昨日前日都已照过面，今日叙叙寻常罢了，可不是么，日子本是寻常过，为什么要期待改头换面，眼前一亮？老友老友，在乎相识得算早，这么些年也还没断了联系，老友爱叙旧，从前怎么聊起来又怎么怼回去，今日再来一遍就不要改了套路觉着不是那个味，若不是能算是老友么？不能。我敲敲桌面，瞟了一眼小于见底的茶杯：还要么，敞开了喝，外边凉死个人，里边也不热乎。

    不喝了，喝完我也没砸摸明白，“负能量奶茶”，这名字……没意思。

    喝完负能量满满，你信不信，不信？敢不敢试一杯？

    你再咂摸一阵，不负能量了才怪，没意思不是？

    越没意思越要久久咂摸，咂摸咂摸回过这味道来，哎！我一杯奶茶都能咂摸出个味道来，你敢说没意思？对对，没味道那是白开水，但咱借的是这个茶这个舌头这个咂摸的过程。到最后奶茶啥味你没准都还说不上来，叫个啥名几天也忘了，但一想想，我咂摸一杯奶茶都能拿一个钟头出来，有这耐性，这以后还有啥耗不动，拿不下来的。我一想起这，这日子啊，处处都有意思，就看你肯不肯咂摸。

    哼哼，我看你是苦中作乐。

    你说的是喝咖啡，我讲的是喝奶茶。 

    尽是咂摸？都要咂摸我看别再做什么了。

    ……

    我知道时间就是这样溜走了。看来不用硬搬来什么话题，你以为大家都是有备而来，不是，小于不是，她在过去的一个钟头里为奶茶费神；我不是，我好像一直在意环境的不适，感到缺乏些许气氛，感到冷清，和外面那些路人一样，脖子里嗖嗖灌冷风，双手圈住杯子，等待回温。林林搅动奶茶的吸管断断续续，她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茬，笑就笑吧，非得嗓子里压下鼻腔里转悠，听着不利索。

    其实可说可喜可恼可悲的事情兜了一脑袋，挺希望一股脑儿全拎出来，扔哪算哪，打着谁谁就该着，我说你就得听着，你说我也候着，咱一来二去，成就了一个聚会该有的样子。嗨，一年春夏秋冬三百六十五，真正有点可说的翻来复去就那么几天，那么几件事，打头的无非工作，家庭，围绕工作生出的人和事，连着家庭的事和人，长长短短编成一团塞进来，积年累月的都烂熟了，越嚼越不新鲜，越没味道，就像小于说的，没意思。还没有听她讲咂摸奶茶那通废话有意思，有味道。日子拌着废话咽下去才不费劲。

    没什么非说不可的，可说的太多了，瞧吧，一下午过去，这一屋里的嘴，说出的话换成字恐怕够写本长篇小说的了，但我仍旧觉得吵闹，没有一句听的上心，直一声声往我耳朵边上砸。

    林林，茶凉啦还喝不喝了。

    就爱喝冷的，透心凉。

    哈哈，走吧，天也黑了，咱外边凉快吧。

    就是……

    ……

    明年还来吗？

    来啊，咱得好好聊聊。

    想好了再说，别尽说废话。

    ……

    ……

    一开门，被这风迎面泼来一个哆嗦，呵！透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