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钱爸爸的悲哀

        已经一个多月了，那个叫“张小东”的男婴的父母还没有带他来复诊过，说明孩子的肺部炎症在上次连续5天的治疗中终于得到了控制。

      以往的两个月里，这个只有6个月大的婴孩反复4次肺部感染，每次都是打两天输液后就不来诊了，然后10天左右捱不住了又返来医院就诊。尽管我一再交代，肺炎的治疗疗程最少五天至一周。要是正规治疗情况下的孩子，我一定会怀疑他的呼吸道有畸形，哪有这么频繁反复呼吸道感染的道理呢？会劝导家长带孩子去做支气管镜检查，或者怀疑有其他感染的。而这个孩子，我知道是他的病是因为每次都没有得到足够的疗程的结果。

      孩子的爸爸妈妈是贵州凯里乡下的苗族，爸爸在一家公司做保安、业余在街边给人擦皮鞋为生，可是在东莞，气候炎热，春天之后东莞人大多习惯穿拖鞋，有多少皮鞋可擦呢？年轻清秀温顺的妈妈没有文化，只会讲苗语，不会讲汉话，在家专职带两个小孩。她每次给孩子看病都要丈夫随同，否则就找不到回家的路—其实那就是一趟公共汽车而已，普通人没坐过自己也可以寻；或者被人带着坐过一次车就可以了，可是她不能够。看病时她说话扭扭捏捏的，都是看着她崇拜的男人在说。她的这种生活能力简直叫人匪夷所思。

      第一次在急诊看病，他借来的100元钱一次就花完了—这是他后来告诉我的。不知他从哪里打听到有个贵州老乡在这里做医生，就来找我了。可是给他儿子治疗两天，孩子热退、咳减之后，他们就以为病治好了，就不来了。

        第四次来诊时，他对我说：“冉医生我这次听你的话借了200元钱，麻烦你给我计划着用。”打了四次输液，第五天，我把自己以前用剩的一支抗生素给了他的儿子。旁边一穿戴考究的讲白话的女人不屑地说：“没本事的男人，不会挣钱，拿什么养老婆孩子，这点钱都拿不出！”我有些愤然，也有些愕然。

    东莞这个地方，听一些人夸大其辞地说：“东莞，一个浮华与泪水并存的城市！成千上万的人前仆后继，为的是追寻一个成功的梦！但是不是每一个付出汗水的人都可以在这里发迹，有人欢笑，有人落泪．财富奇迹，东莞制造，只要这里有梦，就会有寻梦的人！” “如果你爱一个人，就送他去东莞 如果你恨一个人，也送他去东莞”（《东莞人不相信眼泪》）。这个父亲，没有文化的农村父亲，是否心中也有一个梦？他的梦是不是在东莞这里挣了钱，回老家农村建一套房子，让同村人羡慕？但是他们不过是求食一日三餐，求温饱而已。他们生活在社会最底层，凭着自己的力气干着城市人不愿干的粗活、脏活、累活，却要看别人的白眼，受别人的呵斥。他们招谁惹谁了？在这个城市里，挣得到钱的就是有本事的，挣不到钱的就是活该？这些生活在底层的人，他们吃的是草，挤出来的却是牛奶！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但是人人都是有尊严的。

    无钱爸爸的悲哀，无钱爸爸的无奈。但悲哀的，仅仅是悲哀无钱爸爸的无钱吗？

      无言。

（图片中这个一人骑车带着三个孩子来医院看病的女汉子母亲：老二坐在前面，老大抱着老三坐在电动车后面。那个小姐姐好叫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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