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他是我第一个因为打野球而认识的朋友。
那个最热衷于穿24号的男人。
高一,蝉鸣的夏季,我跟几个哥们结伴去球场打球。
边走边叫骂着天热,好似行走在牛魔王家门口一般。
永日不可暮,炎蒸毒我肠。
叼着烟卷儿拿着冰棒,躁动不安的继续向我家南侧的一个球场走着。
大老远我就注意到他了,因为紫色太过于耀眼。
他穿了个湖人客队的队服。
因为距离较远,我的视觉没那么聚焦,像是一条紫色的毛毛虫在蹦来蹦去。
因为他投篮姿势也学的超像科比。
弯膝,起跳,抬臂,举球,出手,弓身子,尤其最后一下,堪称点睛之科比。
从外形就可分析出他是科比头号粉丝。
我们晃晃悠悠走过去,对球场上的人道,加一波?
一般这种时候大家都会看着你,但是回应你的有一个就不错了。
但紫色24说了句,好啊你们正好四个,7个一局。
我们缓缓坐到场边,静静的等待着,但好像也不是静静的等待。
我的冰棒还没有吃完。
到我们上场了。
正好由我对位紫色。
我发觉紫色是一个球风很干净的人,也是我见过打球最最干净的人。
干净到真的是你从不会见到他做出有一点点能伤害到你的动作。
在防守和让人受伤之间,力度拿捏的完美无暇。
当然了,内心就没有那么纯洁。
还是继续说他打球吧,他完全没有多余的小动作。
每一次在我突破时,他都双手举高,仅仅用身体贴着我防守。
落地时也会注意保护我,尽量避开我脚落地的空间,以防止我崴脚。
而进攻时他也很专注,当队友有空间的时候,他也会立马进行传球,从不独断独行。
而他最像科比的地方,就是那一手背打。
我觉得他掌握到了科比的精髓,因为科比的背打就是精髓。
他经常先靠着我,用背贴着我与我对抗。
脚步也很灵活,在背打的同时,左探脚或者右探脚,时而肩膀一个晃动,时而眼神的一个欺骗,造成要向后转身假象。
而当你有一丝防守被骗到时,他便直接转身进行跳投。
终因他队友不给力,所以他们还是以两球惜败。
当时下场休息时,我拍拍他说道,哥们你打球太像科比了,很不错。
他仿佛听到了世界上对他前所未有且最优美的称赞。
眼中发散着兴奋且又期待的目光,说道
哈哈还凑合吧,你也喜欢科比吗?
我说,嗯,我喜欢艾弗森。
……
我之所以到现在还记得这么清楚我们俩第一场打球的情形。
那是因为我们到现在都是好朋友。
当时慢慢打球熟了之后,我们就相互加了QQ。
不要惊讶,因为那时的微信还并没有流行。
后来经过多次的聊天,我知道了他也一名高中生,年纪与我相仿。
我们家都住的很近,所以熟悉之后我们也时常一起出来玩儿。
以至于就算去,那个地方,我们还经常一起。
渐渐了解到,他是一名单亲家庭的儿童。
他的父亲在他年幼时便脑淤血去世了。
从小都被他母亲一个人带大。
学习也算可以, 没有被拉开的很多。
对了,他学的是美术专业,用他的话说就是
你想上哪个女人都可以。
我用画把它画出来,再把你画入画中去,这样你就能在画里上她了。
我对他刚说完第一句时充满期待,接着就沉默不语。
我还记得有一次在球场,我与他一队,在一次抢篮板的过程中,紫色与那个人空中对抗,那个人落地没有站稳。
摔倒在地,脚踝瞬间肿的仿佛袜子里塞了一个沙包。
他敢忙搀扶着那人起来,一边搀扶一边用愧疚的态度,对那个人说,对不起对不起。
连说了五遍对不起,然后道,你还好吧?
走我们上医院看看,所有的医疗费用我来承担。
但是那个人很不像个江湖中人,他恶狠狠的瞪了紫色一眼,目光歹毒的说道
如果我有什么事儿,你等着,我让你也变成残废。
说完就让紫色带着他去医院。
我他妈当时就气儿不打一处来。
我对那个人说,你这叫什么意思?
他一点脏动作没有,仅仅正常身体对抗,而且是你自己落地没有站稳。
我甚至可以说跟他毫无关系。
现在有伤,我们愿意承担就够给你脸了。
但你威胁人是啥意思?吓唬谁呢?
那个人轻蔑的看了我一眼,哼了一声,然后被被紫色搀扶着上了车。
果然人就是这样,当他不得理时,你随便两句就能让他避及目光逃之夭夭。
紫色对我说,我把他弄伤了是我的不对,你不要再说了。
我说到,你他妈把我气笑了都,你倒是挺会揽责任啊,你是红十字会啊?
身边人也都拍拍紫色肩膀,说道,兄弟,这真不是你的错,不要在意。
我又对他说,就算退一万步讲,是我们的责任。
咱已经道歉了,这不够吗?
咱这么做已经很说的过去了。
大老爷们儿敢做敢当,咱并没有下黑手啊。
你揽什么?
难道说他没接到他队友传球被砸断了鼻梁,你赶紧跑过去对他说,不好意思你没事儿吧?我今天不该带球出门来,要是我不带篮球来咱就不会有这一出了。
昂?
他吓唬人是什么意思?
狗咬吕洞宾啊?
他怎么不说他威胁你了呢?
紫色冲我摆摆手,不再多言。
我瞬间气儿不打一处来。
没办法,拗不过他,我陪他上了车。
到了医院,我们跑前跑后,又是缴费又是开病历,又是借轮椅推着他去检查。
那个人在x光室里做着检查,我与紫色在外面等候。
紫色对我说,那个人说完那番话他也很生气,但是他觉得把别人弄伤了,会很愧疚,希望他平安无事。
我耐着性子,心平气和说道,我也很希望他平安无事,但是我觉得这并不是我们的责任。
正常对抗他自己落地没站稳,算在你头上?
你是不是还应该反应再快一点,在他落地的时候,赶紧飞扑在地,用我们的双手拖住他的脚踝呢?
更过分的是他不应该这么说话,王八蛋。
我气呼呼的说完,目光如炬看着紫色。
紫色当时也满脸麻木,低下头不再说话。
以我跟紫色长期打球的经验来判断,这应该只是基础的扭伤,并无大碍。
可结果出来了之后,我俩都傻眼了。
检查的结果是脚踝右侧轻微骨裂。
我们当时并不知道轻微骨裂的会导致什么,反正后来问过医生朋友,休息不到一个月便可康复。
恍恍惚惚的记得医生说,再去缴费吧,钱不够,需要购买夹板,有夹板的帮助会恢复的很快。
我呆呆的问了句,需要多少钱,医生说到2000多块钱带上药,可能需要小3000块钱。
我叹了口气,看了一眼紫色。
没办法,当时已经说了,我们愿意承担了,现在在改口再反悔,更不像个爷们儿。
当时我心里憋的窝火,但我知道我多说无益,这个人就是这样。
所以无论什么事儿别轻易给承诺,去那个地方,进门你就说老板娘今天我不挑了你安排谁我上谁,绝无他话。
然后进来一头刚拉完屎的母猪,一样恶心。
没办法了,交钱呗。
可我俩当时都还是高二的学生,并没有这么多钱。
那时候条件可远不比如今的社会,高中生们很多都是大几千的耐克阿迪。
我他妈当时依稀记得初中时我也想买耐克,苦于没钱。
直到有一天看见有家店的鞋子也是个钩,且比耐克普遍便宜较多,痛下决心带之回家。
满心欢喜,得意洋洋穿进学校,见人就展示我的新鞋。
后来我发现我跟其他同学的鞋子不是太一样,从侧面看,我的比他们的又多拐上去了一个小钩。
后来我知道有个牌子叫双星……
思绪万千回到医院长椅。
没办法,我与紫色分别向朋友们打电话,东拼西凑,可那时大家都没有什么钱。
东拼西凑只借来了1000多。
紫色只好赶紧卑躬屈膝的请求他的妈妈。
在他妈妈的咒骂声下,笑嘻嘻的挂断电话。
对我们当时来说,这是一笔巨额开支,尤其是对他一个单亲家庭来说,这无疑就是雪上加霜。
那个人进x光室时,表情并没有那么痛苦,出来的时候,脸上也是风轻云淡。
但突然看到我与紫色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着他,神情突然加重,仿佛拉不出粑粑一样。
只恨不能把面部的所有皮都拧在一起,表情比女性生孩子还要痛苦万分。
可他当时并不知结果。
不然我觉得以他的演技会普天泪下。
我一直对紫色的这个做法不予苟同,因为我觉得男子汉敢做敢当是好事儿。
可是他并没有做。
我觉得他的心里在这一方面是很纯净的。
他总觉得他很愧疚。
仿佛那个人受伤,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是他也有不纯净的一面,比如,嗯。
互相留了手机号码,这个事儿就这样过去了,那个人也没有再找过紫色。
我依稀记得那个人叫他朋友来接他出院时的表情,是笑着的。
仿佛生活在久未放晴天空下的花儿见到了太阳一般,疯狂绽放。
而紫色在高二的暑假,为了还钱,拼命的打工,与我们打球的时间也更是少之又少了。
哦对了,不光是打球的时间,一起去那个地方,也没有他的身影了。
我说来打球吧,不要因为这些放弃了自己的爱好。
在年轻的时候有一个爱好能够持续下去,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儿。
放心,有哥几个一起替你分担着,这些都不是事儿。
他说他也想打,但深知他家庭的困难,妈妈自己一个人,岁数也在慢慢变大,挣钱也很不容易。
他还希望通过打工挣钱,来补给一下他的家庭。
所以,就这种人,谁又谁,会去鄙视他呢?
我想不会的,你顶多说句他是个傻逼。
我觉得他会飞。
在日后的道路中会有飞扬的泥土尘埃去遮蔽他的双眼。
他深邃的眸子可能会变得污浊。
会藏在他眼眶里。
可能也会有繁杂而茂密的树枝去碰撞到他的翅膀。
可他应该也会依旧带着纯净的内心去继续前行。
这个社会可能就像一片漆黑的夜。
在黑夜里可能会把他纯净又呆萌的内心映衬的发出光芒。
但这些都无所谓,迎着风继续往前飞,每一次撞击都能让他的翅膀不断茁壮。
愿心底纯净善良的人永远善良,愿这个世界也别像个婊子对待他,要善待他,好好服侍他。
做好每一个钟。
这些就够了。
我能做的,仅仅是化身一个灯塔,尽可能的把光束打向他身旁。
打向他前进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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