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家,没有了
2023.1.5
姥姥的皮鞋总是能照出人影,
姥姥告诉我,女孩子要干净,
姥姥在我印象中是严肃的、精干讲究的老太太,
我小时候是怕姥姥的。
现姥爷是后来和姥姥生活在一起的,
亲姥爷生前是高大挺拔、慈眉善目的,母亲说,他总是给母亲买好吃的,偏爱母亲。
现姥爷喜欢喝啤酒,
从我记事起直到去年,我们都还在给九十多岁的他买啤酒喝,
现姥爷是离休干部,经常戴着老花镜看《老人春秋》,
现姥爷脾气很好,皮肤很白,头发从我记事起就是白色的,喜欢穿中山装,很整洁,很斯文,总是微笑着,
去年,现姥爷已经认不出我来,我去看他,他偷偷问母亲,那个女孩是谁?
三尺门的姥姥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慢慢消失,
今天,窑上街的姥姥家也要锁门了,
人,终归成为一把土,
风一吹,手一扬,
尘归尘,土归土。
这几天,跟父亲交流很多,
前尘往事,家事旧事,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
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对于曾在医院实习,见多生离死别、人间善恶的我,
应该是能看得开的,
是的,
一切的一切,
我都能看得开。
地藏王菩萨说过,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我要说,绝情断爱,今生何求,人生实苦,得乐且乐。
没什么珍惜,不珍惜,
没什么怨恨,不怨恨,
没什么执着,不执着,
就让一切,自我们来这尘世间开始,
也让一切,从我们离开尘世间为止。
一生功名尘与土(妹妹)
从今天起,
这老屋里,
我们的童年、少年,
也会随着姥姥、姥爷身后那一缕黑烟逐渐消散吧!
听着家人描述姥爷走时的安详模样,
想起中学时无数个蝉鸣不歇,
却又宁静慵懒的晌午头儿,
我写着作业,
姥爷坐在沙发上揣着手打瞌睡,
阳光总是在他头上生成像光圈一样的存在,
每每我催他去上床睡觉,
他都会瞬间接话:“我不瞌睡”,
也许正因为这陪伴,
脸皮很薄的我,
也不好意思去呼呼大睡,
就这么一直写作业到上学时间,
日复一日,
我的写作业进度超过了老师的讲课速度,
我这个千年老二的唯一一次第一名就是在初三。
还记得,
每天放学,
我都会在胡同口远远看到他的身影,
他不会等着我一起进屋,
往往都是瞅见我出现在胡同口,
就转身回屋给我盛饭了,
还没进门我就能闻到饭香,
一进门,书包一扔,
洗洗手,就开始大块朵颐。
家里的饭几乎都是姥爷做的,
每次他都会把饭、菜,
摆放得整整齐齐,
色香味俱全,
直到后面初中毕业了,
每次去姥爷家,
还是期待那味道的,
但不知道从哪一天起,
他不再做饭了,
他年龄大了,
做不出饭的味道了。
其实,
我们都在不自知地失去,
但若不是永远地离去,
总惊动不了自己生硬的神经!
那时候姥爷家的桌子是红色漆制的,
但时常是擦得锃亮,
可以清晰看到自己的鬼脸,
我们掉在桌子上的饭菜是必须吃掉的,
我们碗里也从来不许剩一粒米,
姥爷家的桌布永远比我的手绢干净,
规规矩矩地挂在方桌一角。
姥爷23年生人,
经历了抗美援朝,
在新旧两个社会中都承担了自己的社会责任,
终究没过了100岁的坎儿。
人啊,
功名、利禄、爱恨、情仇?
这肉身凡胎到一把尘土,
只需十几分钟。
我也真是要与暖黄色的童年挥手泪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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