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我宁愿跳下去,也不愿待在这儿发臭发烂!”一位身着白色睡袍的少女正推开窗户,一边说着一边爬上窗户沿。
“快,给我捉住她,那可是老娘花重金买来的漂亮姑娘!”站在门口的微胖中年妇人急的直跺脚,推搡着两个大汉进门,催促他们赶快捉住她。
“别过来,再过来,我,我真跳了。”少女一手握着窗户一手指着两个大汉,还不忘瞟了一眼外面,心底才真正感到害怕,如果真跳下去生死难料。
“快,上啊!”妇人一下子瞧准了少女在犹豫发呆,马上吩咐大汉抓住她。
两个大汉立刻猛冲过去,伸出大手准备一人抱住腰一人抓住双脚,刚缓过神来的少女一下子被吓到了,手心出了汗,加之出神手滑一下子没有抓紧窗户,身子往后倾倒。
少女啊的大叫,本以为就要结结实实砸向地面,正巧被三楼装修牌匾上的钩子给勾住了白色衣服,稍稍松了一口气,可新的危机来临,衣服太过脆弱无法承受她的重量,勾住处撕裂的洞口越来越大。
听着滋啦滋啦的声音,少女却无能为力,她试图伸手去握住钩子,可奈何动作幅度越大撕裂的速度越快,她也就不敢有多大动作。
她哭着叫救命,可这条阴暗狭窄的街道空无一人,无助绝望的她,嘴唇被吓得发白发抖,汗水早已浸透前额,金色的碎发紧贴着额头,让她看上去狼狈极了。
“还愣着干嘛,蠢蛋,快下楼,救人啊!”妇人白色的粉底随着她剧烈的动作洒落了一些,两个趴在窗户看情况的大汉,每人屁股上都被印上了妇人的鞋印。
两个大汉立刻鞠躬道歉,其中一个长胡子大汉因为着急还把鞋子给甩掉了一只,回头看了一眼妇人正叉着腰,气鼓鼓喘着粗气骂咧着,怕惹她不快就赤着脚噔噔下楼去了,急忙赶到三楼。
图片来源网络可刚他们刚推开三楼窗户,就听到嘶的一声,再看白衣破了,看着她坠落下去,二人赶紧伸手去扯住她的脚,可就差一厘米就碰到了,千钧一发之际,一辆黑色轿车驶过,砰的一声她落到了车顶,身体随着缓慢驶动的车子一起滚动,意识到什么东西咂落的司机一个紧急刹车,让少女顺着前车窗滚落,还在车窗前留下红色的血液,这让坐在车后的一位带着前沿帽的绅士稍稍吃惊了一下,立刻开了车门。
他下了车,有些吃力的向少女走去,忍着疼稍稍蹲下,扯掉白色手套,正准备检查她的生命状态,司机却出来了,说道:“先生,她流了这么多血,估计没救了,还是走吧,少管闲事。”
绅士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司机,又看了一眼从上空传来的关窗户声,心里咯噔了一下,觉得人命如此的低贱,可眼下他自己都自身难保,稍有愧疚的低下头认真打量了一下少女,强忍着咳意的他因浓烈刺鼻血味猛的咳嗽起来,司机赶快蹲下拍他的后背,试图让他舒服点。
少女半睁着眼,可眼睛早就模糊不清了,只能看到有两个围着她的人影,耳边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求生的本能被激发,她艰难伸出沾满血的右手碰到了绅士的衣角,试着发声,可喉咙感觉被什么堵住了,明明在努力发出声音,可话说出来也只剩沉重的喘息,即使这样她还是努力重复一遍,说着:“救,救,救我。”
说完她昏迷过去了,眼角一滴清泪落下,绅士咳嗽声掩盖掉了她最后的求救声,身体舒服点的绅士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帕,擦了一下眼角因难受流出的泪水。
他无意间瞟到了衣角上的血迹,眼神显示出震惊来,复又将食指放在她的鼻翼下,眉头不由得紧皱,也没管司机的劝阻,半跪在地上,就要拖起她的身子来,奈何他身子有些虚弱,没那么大的力气使,司机只好懊恼摇头跪在地上,小心避开她伤口,轻轻抱起来放进后车厢,随后开车去往医院。
在三楼观望的妇人松了一口气,起初她以为少女真没救了,自己本就一分钱还没赚到还要倒贴给她治病,万一残废了岂不亏大发了,来了个愿意贴钱的好心人也还不错,只要自己暗地里派人盯着,要是她好了没残废就要人,废了就算了。
两个大汉耷拉着脸,这事儿办砸了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就愣在那儿等妇人开口。
“你们,两个蠢猪,刚不是我,你们是不是还要冲出去救人。”
长胡子大汉点点头,挠了一下脑袋说:“对啊,不救会死的。”
“你个笨蛋,还没懂老板娘意思,人是要救,但不是我们救,那个车子上的人一心软不就救了。”短胡子大汉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抢在妇人开口前说了。
妇人听到后,火气稍微降下来一点,示意大汉们靠近点,小声吩咐他们接下来该干嘛,就散去了。
坐在医院外的长板凳外,绅士双手握着拐杖,头靠着手,眯上眼稍作休息,司机则忙着各种跑腿缴费,气喘吁吁的他抹了一把汗,握着一张收费单,轻放脚步靠近,整理了一下衣服隔着一个位子坐下。
“嗯,办好了。”
“是的,先生,不过这个费用确实有些,有些贵。”
“嗯,知道了,不过也好,钱花在她身上比花在我身上值。”绅士用着冷冷的语气说着,这让司机有些心疼,他当了先生二十年的司机,看着他长大,真是可惜他从未活出他该有的人生,身体羸弱的他常年病榻在床,吃的药随着年龄越大越多,最近一次检查下了通牒,给生命划上期限,不免有些凄惨。
先生喜欢弹钢琴,可曲子总是那么悲凉,他羡慕过在花样年华里的爱恋,可终究觉得自己不应该表露心迹,耽误了心爱姑娘的年华,使得他这一生都无爱恨可言,生活平淡如水,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医院,吃的最多的就是药丸。
手术很成功,救了少女一命,幸好只是小腿骨折和肋骨断几根,没有伤到脊椎,不过因为大量失血,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等几天才会脱离危险期醒过来。
听到医生这么说后,绅士放心了。一位熟悉的女护士长看到了绅士,特地过来打招呼,言语里全是关切,大致意思是让他住院疗养,说不定医生会找到新方案来治疗,愿上帝保佑出奇迹。
绅士很礼貌的表示感谢,目送她离开,自己拄着拐杖往楼梯口方向走,刚迈出一步,就脑袋一阵眩晕,随后不省人事,等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他侧头看了一眼隔壁的病床,空无一人,有些小小失落,他虽然不排斥独处,可还总渴望热闹一些好,毕竟家里除了他就是司机,他也想多雇几个人,可手头上只有父母遗留还算可观的遗产,可也架不住自己庞大的开销,只好能省一点是一点。
“我的姑奶奶,你能不能少折腾点,少出去几趟。”
“不,大伯,人不活动活动会生霉的。”
绅士隔着很远就听到了司机在和一个女孩儿说话,不由得好奇起来,盯着门口。
“先生,您醒了,需要我扶您起来吗?”扶着少女走进病房的司机关切询问着。
“您,您,您好,谢谢您救了我。”少女扶着门框,忍着疼痛对着绅士深深鞠了一躬。
绅士那张惨白无血色的脸终于添了一点血色,难得笑了,笑得很开心。
“哇,您笑起来真温暖。”少女直勾勾看着,有些入迷了,不自觉把心底话说了出来。
司机把她安放到床上后,不由得抱怨了一句:“苏珊,你要听话一些,别惹先生生气,我可费了半天口舌求护士长把你病床调到这儿方便一起照顾,你可别害我两处跑,这把老骨头就要被折腾散架了。”
“苏珊,你叫苏珊。”先生自顾说着。
“嗯,对,我叫苏珊,那么先生您叫什么?”苏珊兴致冲冲的问。
“我,你叫我尼欧就好。”
“好的,尼欧。”
司机收拾好了一切,就下楼了,他得赶回去处理一下紧急的事儿,特地吩咐小护士多查查病房。
尼欧躺在病床上,看着正编织辫子的苏珊,羡慕着她的青春活泼。一阵风吹过,白色的短窗帘被掀开,温润的阳光撒在她身上,白色的病服显得没那么扎眼,好像它就是一件普通的衣裳,没有病痛,没有生离死别,还带着点朝气。
“尼欧你多大了?”苏珊看着窗外飞过的大雁,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嗯,快三十了,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苏珊摇摇头,低头笑了一下,接着说:“我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吧。”
随后一阵沉默,尼欧看着直呆呆盯着窗外的苏珊,前一刻喜笑颜开,后一刻面色沉重,这引起了他的好奇,也起身去看个究竟,沿着她视线的方向,看到一个长胡子大汉和一个短胡子大汉背对她坐在楼下的长椅上闲聊。
出于好意的尼欧开口询问:“他们是什么人?”
“禽兽,把我推入火坑的人。”苏珊换上了恶狠狠的模样。
“那,我可以帮你吗?”
苏珊突然大哭起来,抹着泪水说:“尼欧,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就是一个令人作呕的人,不值得你帮我,你看看我身上这恶心的疤痕。”
尼欧沉默了,一个深呼吸后才缓缓开口:“苏珊,你很漂亮。”
苏珊眼里泪光闪烁,很久没有一个男人用如此的干净透彻的眼神对着她说这一句话了,说她漂亮的人有很多,老板娘说她漂亮是指着她赚钱,男人们说她漂亮是欲望,女人说她漂亮是夹杂着嫉妒的诅咒。
“谢谢你尼欧,可我终究是逃不过命运的捉弄。”苏珊淡定说着,嘴角稍稍翘起。
尼欧听到后也只是莞尔一笑,对于他而言,命运之神好像从未眷顾过他。
她侧着脸将脸颊旁几根调皮的碎发撩到耳后,自语道:“但是我还是想在仅有的自由里活的开心自在,不觉得这样才叫活着吗?”。
尼欧只是静静闭上了眼,嘴里哼着小调,瘦如枯材的双手不知何时摆动,像弹着钢琴一般,苏珊被曲调吸引了,撑着小脑袋静静听着,不禁随着他哼了出来。
曲闭,尼欧放下双手,缓缓睁开眼,而眼前的女孩儿却仍旧沉迷其中,继续哼唱。
“你懂我的音乐?”尼欧靠着枕头,看着天花板。
“嗯,或许懂吧,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喜欢那种感觉。”
“哈哈哈,或许吧。”尼欧笑了起来,他自己也很奇怪为什想笑,大概有找到了精神共鸣之人吧。
尼欧还很虚弱,陪她说会儿话后就乏了,苏珊为了不打扰他也就自顾玩起了头发,编好了就拆,拆完了又编,如此反复。
时间过得很快,他们在医院小住了半月,尼欧的身子也恢复了一些,苏珊的小腿还是无法行走,只能借助拐杖或者轮椅出行。大多数时候,尼欧都是微笑着听她说话,很耐性听她说天马行空的故事,有的时候故事不是很好笑,可尼欧也会很捧场笑一笑,他知道这个小女孩儿想让自己开心点。
遇到天气好的时候,被缠的无可奈何的尼欧只好满足苏珊的要求,扶她出去转转。苏珊她知道尼欧是一个温柔体贴的人,不善于也不忍心拒绝别人,所以才敢这么放肆。其实她也不是非得要让自己显得这么无理取闹,只是她想让尼欧走出封闭的孤独世界,多和陌生人交谈,感受世界的美好。
“快看,尼欧,这个花好漂亮!”苏珊一手拄着拐杖,一手兴奋向他招手。
尼欧正坐在长椅上看着报子,刚看到有趣的地方就被打断,不免有些不高兴,脸上刚有愠色可瞧见苏珊笑得灿烂的脸他就无法生气,只好把报子卷上夹在腋下。
“嗯,漂亮,不过不久就凋零了。”尼欧坐在草堆上,用手勾住花朵,贴近嗅了一下它的分发芬芳。
苏珊在尼欧的帮扶下坐了下来,她放下了拐杖,躺了下来,顺手摘了一朵花,将它高高举起,侧脸看着躺在身旁的尼欧,略带伤感的说:“尼欧,你,能不能不那么悲观?其实这个世界上和你一样活的痛苦的人有很多,可他们依然活的很开心,不是吗?”
尼欧也侧过头,看着那双饱满期待的双眼,他咽了一下口水,把心底的话压了下去,转而换了一个话题。
“苏珊,一个人永远病殃殃的,在别人眼里看到的永远是同情,那种全世界都可怜你的感觉你懂吗?我就是一个废人,活着真没意思,永远需要别人帮助,却一点也不被别人需要。”
苏珊听到这话感觉心被扎了一般疼,眼前这个人的生活多孤独多封闭啊,她二话不说就打断了他继续的话语,着急的说:“不,尼欧才不是废人,才不是没人需要,我需要,我需要你。”
苏珊的大嗓门惊动了附近散步的人,都忍不住回过头来看看,到底是那个大胆的小丫头在表白。
尼欧的瞳孔放大了,眼前人的模样深深刻印在脑海里,可没一会儿他转过身子去了。
“苏珊够了,你是同情,还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在拼命讨好我?”
“不,尼欧,真不是这样,我刚才说的话是真心。”苏珊努力移动身子向尼欧靠近一些,她伸出手轻扯了几下他的上衣,“尼欧,你很温柔,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了,答应我听完这个故事你要好好听医生的话,认真吃药,行不行。你不回答,就当你答应了。”
苏珊把玩着尼欧的衣角,清了一下嗓子,继续说:“现在我要说故事了哦,很久以前有一个小女孩儿,她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就在孤儿院住了几年,后来被人收养了,她以为会拥有幸福的家庭,原来这才是噩梦的开端。
养父酗酒,喝醉后就打她,还不许她哭,哭的越厉害打的就更厉害,不得已,她只会好做零工养活自己,帮人洗盘子缝衣裳,可养父总能找到她,揪着她头发当着众人的面打她,还骂她小婊子妓女那种难听的话。
即使这样她还能笑出来,她说至少养父长时间不在家,一个人住还是很自由自在的。后来有一段时间他养父居然没有打她,还给她买好吃的好穿的,小女孩天真的以为养父良心发现了,后来才明白,他是瞧自己长得还水灵,想养的漂漂亮亮卖个好价钱。
就这样她被稀里糊涂卖到了妓院,老鸨是一个胖女人,把她关在小房子里,给她不停洗脑,然后把她关在屋子里,一群男人,他们,他们,反正就是那样后她也能坚强活着,直到她被逼的忍无可忍,才,才。”
苏珊打算继续说下去,被尼欧的手给覆盖住了嘴唇,他皱着眉头说:“够了,别再说了。”
他将苏珊轻轻揽在怀里,手轻拍她的背,苏珊再也忍不住了,崩溃的大哭,委屈的在他怀里蹭眼泪,泪水都湿了他的衣裳。尼欧有些心疼她,为了向自己传达其实我的人生不算太凄惨的讯息,然后忍痛揭自己伤疤。
“乖,苏珊,我会陪着你的。”尼欧他实在想不到什么来安慰人的话语,只好不断重复这一句话。
他知道这一句话了很空,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活多久,但感觉为了被人一直需要下去,他可以试着多抗争一下,活的更久一点,可现实总是这么残酷,那两个大汉鬼鬼祟祟出没了,尼欧一下子遮住了她的眼,忍着咳嗽强装镇定,既然要保护别人就要先强大自己。
等第二天两个大汉再次去盯梢时,医院的病房早已空空如也,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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