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天

问天  十六章  紫气东来

      大盘山脉的深处，桃花坞中，有一个小小的村庄，王隐村。

      大盘山脉为天下名山之一，地势险恶，风景幽清，自古为一些文人墨客所喜所赞，陆游的名句“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便出自此处。同时也是一些落魄文士，末路王孙的理想归隐之处。

      这里的许多地方地名都充满了传奇传说。

      王隐村，并非是因为这个村子的人姓王，而是因为当年有王者曾在此隐居，故遗名“王隐村。”

      后周时期，赵匡胤黄袍加身，大宋立朝，柴氏皇族在一些忠勇臣子的护卫下一路逃至大盘山脉，逃至山脚下时，早已是筋疲力尽。大雪封地，刺骨寒天，前有险路，后有追兵，几个月的疲命逃亡始终无法逃脱，更使他们信心尽失。而前面山势险恶，似无生路，柴氏君臣仰天长叹，不想竟命终于此。便在此时，山谷中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昏暗的空中，出现了两条似龙非龙似蛇非蛇的庞然大物，一大群逃亡之人不知何时已离开了山脚。

      追兵追至，山脚下已然平静如常，只有几个走出山谷的猎户和药农，以及一行行朝外的脚印，见无异状，大军就转头向外搜索。

      柴氏及其臣属总算得以平安。

        当然也有另外一个传说：一位臣子眼见大雪封地，便灵机一动，让所有的人都倒退着走进山谷，于是迷惑了后面的追兵，得以脱险。但更多的的人自然相信是两条灵蛇拯救了柴氏君臣，因为这两条灵蛇一直就生活在大盘山脉中。

      大盘山脉主峰的左侧，一处特别险恶的峭壁上，有一处石缝，长约两米，宽仅寸许，从石缝间看去，里面倒颇为宽广，也不见得里面如何阴暗幽黑，每每在夏秋之日，总有两条略显黝黑的小蛇在里面嬉戏玩耍，数百上千年了，这两条小蛇也不见得长大，也从不离开。这中间，不知有多少胆大妄为之人，利欲熏心之徒，想得到这两条灵蛇，但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总是无法得逞。而这些狂徒也或多或少断断续续出了意外。久而久之，再也无人敢打两条灵蛇的主意了。

        古老相传，这两条毫不起眼的小蛇就是大盘山脉的守护神。而柴氏君臣就是被这两条灵蛇所救。从此，柴氏皇族及其臣子就在大盘山脉隐居落根，王隐村就是其中之一。

    王隐村只是个仅百户的小村，也是当年柴氏进山的第一站。这里是进入山脉的主要通道之一，又能扼住要道，进退自如，当时就有一位复姓欧阳的校尉和两位卢姓大臣的家将据守此地，进而形成了一个村落。

      此时，村东的欧阳木却在自己的院子里急得如热锅里的蚂蚁，不安地走来走去，虽已深秋，山风入骨，但欧阳木却是浑身冷汗，老婆已经痛了整整一个晚上了，婴儿依然没有出生，村里几个有经验的妇女都来了，可依旧毫无办法，眼见天都快亮了，老婆也没了呻吟的力气。他忍不住又拉住一个走出的妇女：“二婶，我老婆……？”

        中年妇女又气又急地劝住他：“大兄弟，你就好好地呆着，别再添乱了。”

        里屋，几个中年妇女满头大汗地忙碌着，床前，两位老年妇女依旧不肯放弃，努力地帮着产妇想把婴儿生出，可是，经过一个晚上的挣扎和折腾，产妇已虚弱得连眼睛都无法睁开，呼吸也变得陆陆续续，进的气少，出的气多了。一位老年妇女无奈地摇了摇头：“婴儿好像还有点气息，可大人已经不行了，只怕大小一个都保不住啊！”

        虽然可惜可叹，却也无奈，那个时代，这种情况实在太多了。既没有计划生育，生活条件又差，也没有医疗保障，有些妇女一生孕育十几胎，真正存活的不过十之二三。

      “听天由命吧！”另一个妇女也是停了手。“没办法了，已经没呼吸了。”一个中年妇女抹了抹眼泪，悄悄地走到外屋，喊住了欧阳木：“大兄弟，进去看看你老婆吧！”

        “秀儿！”一声凄厉的喊声撕破了寂静的山村。欧阳木冲进里屋，趴在床边嚎啕大哭，男人无可压抑的大哭更显得心酸难过，屋里的几个妇女也忍不住落下了眼泪。几个妇女一边落泪一边叹息着走开，当她们打开门时却愣住了：门外不知何时竟然站着一个陌生的道人。

      “请问，里面的产妇和婴儿怎样了？”老道的声音中居然有一丝急切和不安。

      虽然不明白一个老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明白一个出家人不应该问这些问题，但山里人朴实，对修道人有着本能的敬仰和崇拜，困惑归困惑，几个妇人还是赶紧回礼：“没用了，已经没用了。可怜啊，大人小孩一个也保不住啊！”

      老道颇为冷静地继续说：“麻烦你们到里面清理一下，我想救一下她。”

      虽然感到不可信，但几个妇人还是赶紧答应着回里屋，草草地帮产妇整理了一下，把老道请进了里屋。欧阳木虽然是主人，但在这种事上却一直由着几个妇女做主，只能是愣愣的站着。

      天缺道人表面虽然很镇静，但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直至看到了产妇的脸色，这才悄悄地吁了口气。

        欧阳木和几个妇女惊讶地看着老道，既不见老道进行普通的望闻切问，也不见他有其他的手段，只是静静地握着产妇的手，然后就闭目入静了。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正当欧阳木和几个妇女渐渐怀疑和不耐烦时，突然发现产妇的脸静静地有了变化，再过一会儿，产妇的脸色渐渐出现了一丝淡淡的红晕，渐渐地有了轻微的呼吸。所有的人愣住了，被震惊了：明明已经断气了半个多时辰，明明已经死了的人，就这样被救活了！产妇的呼吸起初只是断断续续的，接着越来越粗重，越来越急促，在经历了一段紧张难熬的时间，产妇的呼吸终于渐渐平稳，恢复了正常人的沉稳有力。

      神仙啊！欧阳木不由自主地跪下，不停地对着老道磕头。几个妇人也目瞪口呆地看着老道：这完全超越了她们的知识和想象。

    不是神仙是什么啊！

      天缺道人依旧一动不动，直至产妇的呼吸趋于正常，脸色也越来越红润，直至产妇能睁开眼睛：产妇先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又开口问其中的的一位老妇：“三娘，我的孩子呢？”天缺细细地替产妇把了把脉，见一切都已正常，这才起身拉走了欧阳木：“走吧，接下去没我们的事了。”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时辰，大喜之后的欧阳木再次变得急躁不安，只是有一脸沉静的“神仙”在旁，总算没有冲进里屋。而天缺不时地抬头观看天空中的异象，也隐隐地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终于，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打破了寂静的黎明，也彻底地让在场的人松了口气。

        一个老妇急匆匆地从里屋冲出，“大喜大喜，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啊！母子平安啊！”欧阳木赶紧大叫着冲进里屋，连这百年老道也喜盈于色，在老妇的邀请下也带着一丝复杂的心情走进里屋。

      母子平安！

      母亲抱着自己的孩子，脸上眼里洋溢着都是母亲的幸福和满足。她看了看老道，又看了看自己的孩子：“老神仙，我母子都是您救的，就麻烦您给孩子取个名吧。”

      是啊是啊！欧阳木和几位妇女都附和着。

      婴儿黑溜溜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老道，仿佛正和老道交流着什么。看着婴儿那灵动的的眼睛，天缺百年来平静的古井般的心竟然波起了阵阵汹涌，无牵无挂无亲无故的自己下半辈子就要和这么个小家伙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了。也许是因为自己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也许是因为自己的理想和传承，突然间，他与这小孩儿竟有了点血气相连的感觉。

      他轻轻地抚了抚婴儿的额头，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一瞬间百感交集。

      有些事，有些路，是需要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的。

      天已破晓，群山耸立，一只苍鹰在矫健地肆意翱翔，他再次看了看婴儿，心里默默推算：在这片天地间，只怕他也能如此纵横天地肆意翱翔吧。

    “就叫飞鹰吧！”

      飞鹰？欧阳飞鹰？欧阳飞鹰!

    这名字不错！

    这名字好啊！

    众人纷纷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