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埃尔诺的小说《发生》(The Happenings, 2000年)忠实描述了1963年23岁的安妮如何突然意识到自己怀孕了,当时非婚怀孕还是一种耻辱,堕胎也是非法的。书中描述了她如何试图寻求各种帮助,结果多数都遭遇滑铁卢。她试图用一根编织针来自行堕胎,未果。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可以帮她实施手术的黑诊所,由于大出血而被送进医院的急诊室。这一创伤性的经历险些要了她命。这本回忆录在2021年被改编为同名电影。
将回忆和剖析自己的生活作为一种艺术始终是埃尔诺小说的特点。在这本纪实性的自我小说中,她将学生时代非法堕胎的窘迫全然真实地付诸笔端。
小说一开头描述了“当下”的一个场景,埃尔诺就性行为引起的问题寻求医疗帮助:她担心自己可能已经感染了艾滋病。从那里,她回到了1963-1964年的巴黎,那时她还是鲁昂大学的一名学生,无意中她发现自己意外怀孕了。
在当时的法国,堕胎是非法的。尽管如此,埃尔诺从一开始,就坚定了必须堕胎的信念。她这样描写自己腹中的胎儿:"它成了一个在我体内生长的无形状的实体,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予以摧毁"。埃尔诺以平静的口吻还原了事件的全过程,从发现自己怀孕到堕胎以及之后的林林总总,充满了对细节的拷问,以及自己在整个过程中跌宕起伏的心理状态。
描写一个未婚先孕的女大学生背着家人和法律的权威企图堕胎,是一个非常有挑战的主题。埃尔诺承认,"这种事情事在语言中没有地位"。但她觉得自己必须将真实的发生记录下来,即使在事实发生后四十年。
《发生》这部作品的写作,本身就像堕胎,作家在释放它时,它必将变得公开,完全超出作者的控制。但埃尔诺觉得记录下堕胎的过程就跟当年她选择非法堕胎一样同等重要:“ 如果我不能完成这项工作,那就是犯罪,纵容这个男性至上的世界对妇女进行压制。”
《发生》也算是一部成长型小说。比起做爱,堕胎对于埃尔诺来说显然是进入成人期的开始。她不能向父母寻求帮助,必须自己想办法解决问题。所有合法经营的医生都不敢帮她,谁会愿意冒着吊销行医执照的风险,去帮助一个没钱、没背景、没地位的女大学生呢?那个让她怀孕的男人也无能为力。在下定决心,解决问题的过程中,她变得更坚韧、更有主张,更强大。尽管这一步很艰难,但她还是迈了出去,且幸运完成了。
即使在今天,堕胎仍然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鲜有作家敢如此入木三分地去触碰,况且还是叙述关于自己本人的真实经历。从埃尔诺全部作品的角度来看,《发生》是她的大型生活挂毯中一个活跃刺眼、富于争议,却代表她独特风格的有机构成。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