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夏至未至
初见夏医生,是在一个凉爽的夏雨天。芒种开始,夏至未至。
他给久治不愈的我做了一次评估,发现我的左脚韧带损伤、瘢痕黏连。并且,因为太久养伤没有活动,我的小腿肌肉在渐渐萎缩。
一边听他专业的分析,我一边考虑着:要不要下定决心住在这附近接受夏医生的治疗?
“一名患者如果最后决定在医生这里接受治疗,那就说明他把自己从思想到身体全部都交给医生了。完全信赖,就能够把病治好。我不会强求您一定要在我这里接受治疗。您好好考虑一下。”夏医生说的这几句话理性又温情,字字入心。
我也走过好几家长沙的康复中心了,大的,小的;我也听过好一些专业精深的医学术语了,长的,短的。但是,我没有听过如此独特的话。
它充满了人文关怀。它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简单诊治理念。
它让我知道,这名医生眼里有病人。
教育界这两年流行一句话:“眼里有光,心中有人。”教师应该如此,医生亦当如此吧。
如果各行各业都是如此,我们生活的世界会变得更好一点吧?
二、妙手回春
妙手回春。
第三次治疗完,对于这一成语,我多了一层认识。
我从去年寒冷的冬天崴伤左脚后,一直等待着春天。我总是痴痴地想往着会让脚痊愈的春天。一个又一个医生路过我的脚,停驻,观察,开药,离开……一个又一个医生就这样经过了我的生命。春天来了,春天又走了。在来来走走间,我满怀热望的期待,就这样一次又一次成灰,成空。
在失落里,我上网查找资料,这才知道自己挂错了科。骨科医生只治疗我的骨头——尴尬的是我的骨头没有问题。于是,骨痛医骨的骨科医生们不约而同地选择送给我一大堆膏药、口服药……
等到凛冬褪尽春到来,等到春光忽谢夏复始,等到一个又一个或晴朗或阴霾的日子从我的眼前匆匆逝去,等到夏医生见到我的脚的时候,我的左脚已经被膏药贴得发黑了。落在夏医生眼里的它,灰不溜秋,可怜兮兮,藏无可藏,一览无余。
只一双妙手,四天时间,已逝的春天终归被夏医生给唤回来了。
我的左脚开始渐渐褪去灰黑色,里面的瘢痕不再黏连胶着纠缠不清。身体的河流不再有泥沙淤堵。血液,在此中流淌。走起路来,之前卡住的关节得以经了那一双妙手,变得听话起来。
“妙手回春”,真是妙手回春。
三、夏至已至
第六次治疗完,我开车回去,满载着一车的风。夏天的风。
它们是热烈的,灿烂的,充满了蓬勃的生气。跃上车台奔进车内穿过我身体的每一簇风里,都洋溢着一夏天的热情。“生如夏花之绚烂。”泰戈尔的诗句隽永又耐人寻味。
“你有扁平足,拇指外翻严重,应该多穿运动鞋。”夏医生审视着我的脚,向我提出建议。
“可是我的旗袍搭配不了运动鞋啊。”
“那就转换一种风格,穿运动风的衣服。健康最重要。”
我忽然就觉得忧伤起来,为我那一衣柜的旗袍。我总觉得每一件衣服也在冥冥之中等待着那个最合适的人儿。每一件经过用心设计后的衣服,其背后都有一颗可爱的灵魂。她们在天地间呼吸,她们在安安静静地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人把自己带回家。
“不,运动风的衣服不适合我。我性格内向安静,旗袍才最适合我。”
“那你觉得旗袍的美感在哪里?”
“凹凸有致?”
“含而不露,露而不彰,色而不妖,形而不拘。”
“……”
“身体更健康,有内在精神力,就更丰满些。这样整个人肯定会更好看。不然就像竹竿晾衣服,不论穿什么样的衣服,都会差点味道的。”
“……”
“当然,你主要以穿运动风格的衣服为主,旗袍可以偶尔穿穿。让自己通过运动变得更丰满,你穿旗袍便更能撑起来,更有活气,更会由内而外散发生命力的美!”
夏医生的话春风化雨般洒落在我心里。我干旱已久的身体吸收着那些雨露,感到一时间的清凉晓畅。
是穿旗袍重要,还是健康重要?是优雅的旗袍里撑着一个干瘪的身体美,还是丰满的身体让旗袍具有灵魂更美?是要活成忧愁伤感的形象,还是要让“生如夏花之绚烂”?
答案不言而喻。
夏天的风仍旧呼啦啦地在大街上游荡,像一群群欢快游戏的孩童,永不知疲倦。
它们窜过我的车窗,蜂拥而去。它们追着笑着嚷着闹着喧哗着高谈阔论着四处奔走着。它们生气勃勃,永不停息地追逐时间的脚步。
“快点好起来!”“开始运动起来!”它们在我耳边呼喊着。
时间也停下了脚步,向我回首,微笑:“身体健康,才是最大的福。保持运动吧!”
彩霞芳菲绚烂之至后,只留一襟晚照陪我回程。风儿渐渐变得温柔安静起来,将我的心也涂成了温柔宁静的颜色。这颜色是雪山下晶莹澄澈的一湖水,是静谧蓝。
夏至,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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