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不识好歹呀

今天白天我给lx妈妈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接。钉钉文字留言，也没回。傍晚她爸爸来电话了。

我了解lx的近况。这爸爸说在家很乖的呀，自己吃饭穿衣，跟着妈妈到上班地方一起干活。也不流鼻血。她大概是还没接受自己视力不好，大概是以为我们把她放在学校不要她……

这说得也对。但是没把我前些天跟她妈妈说的连接起来，我跟她妈妈说，在家要跟孩子练习遇事商量，不简单化，非要怎么样就得怎样。

这爸爸又跟我强调，孩子还是要有规矩的呀，不能什么都由她说了算的呀。她总要长大的呀！（我们总是会离世的，她要到社会上去混的，没有人能一直由着她。所以我们现在就得给她规矩，该咋样就咋样。我们定了的就不能改变。得让她学会适应这样的规矩！）

我不认为啥事都要由她说了算。很多事是可以商量的。你们的规则有点像黑和白。要么完全听你们的。她只好压抑自己真实的愿望。要么完全由她说了算，她可以对你们指手画脚。而且这完全听她的是在她做出危险的事来之后。这让她觉得你们这是妥协，是因为她厉害。而非出于你们的爱。

所以这孩子到现在不信任你们在乎她。她那只有黑和白。没有灰色地带。

之前班里也有别的内心安全感不够的孩子，我跟家长商量给孩子一个过渡期。过度期过了，孩子就放松了，可以独立了。

可惜，你们不信任我。

这爸爸反复说：老师的话我们总是要听的呀。

我回应他：我之前跟你们反馈，孩子的困难在哪里，她需要什么，你们听不进呀。

这爸爸马上解释 去年是她自己要住校的呀，今年她知道的房子退了。住校了又要我们马上去看她！不可以那样没规矩的哇……

唉，这爸爸压根不知道自己没把孩子当孩子，不知道孩子对自己不了解，她不知道住校之后，能坚持几天。她最早提出住校是厌烦了妈妈的唠叨……我跟那个爸爸说，她小孩子一个，她并不了解她自己究竟能呆几天。你们给她定一个月就必须一个月。你们没把她当小孩看！你们还跟她杠上！[呲牙][呲牙][呲牙]

这爸爸妈妈不懂孩子。我懂，我教导他们，他们完全听不进。还误会我为难他们。那个当下我气坏了：不识好歹！我懒得理你们！我那样生气的时候，其实我期待他们懂我，知道我的专业，看见我的善意看见我的努力。可事实上，他们就是看不见呀。真真的看不见。他们没有别的坏心思，就只是看不见，还被自己头脑里的故事带走。以为我是他们故事里的那个角色。

二十来天过去了。我平静下来，放下对他们的期待。几次与他们沟通，告诉他们，我愿意给孩子单独上网课。当他们又急着要来校，说两个星期来看她一次。（之前给孩子规定一个月看她一次。）我回应他们，这个我不知道，还是得看孩子的真实需要，不然到时候她扛不住，又说要跳楼，要你们马上来接，你们又叫车来，这费用比租房子贵多了。我完全欢迎你们送她来，我很希望她来学校。同时，你们得让她有依赖。你看，p同学他们经历了妈妈在学校附近住着，他有需要叫得应，没需要（在学校住着不想妈妈）就安心住校。这样一个过渡期。现在已经很独立。

这爸爸好像有点听进去了。不再急于跟我辩解。我也听到他跟女儿说话的语气有点不同——柔和了些。

我让他把电话给孩子：孩子，老师希望你在家里学习跟爸爸妈妈商量，有需要能提出来，哪怕他们会拒绝。不要跟他们赌气——反正你们不会满足我的愿望！你们就是不爱我！事实上，爸爸妈妈也是普通的人，他们也有困难，他们不知道怎么做是更好地爱你。所以你既要学习体谅他们，也要尊重自己的需要。有事情跟他们商量。你说一遍他们听不进，可以再说。这个世界上，他们最在乎你，给你的爱最多，也最值得你信任。现在老师也跟他们提出了要求，遇事跟你好好商量。就像住校的事，你不了解自己能独立几天，他们也不了解。那么就不能硬生生的要求一个月。你努力做你能做到的，他们也尽力来满足你真实的需要。

而不是由你说了算。就像去年在班里，你要咋样就咋样，完全由你说了算，同学们感受到的是你的欺凌，你和他们之间不平等，没尊重，他们没有办法和你做朋友。

嗯，是的。

后来，你学习到遇事跟同学商量，想跟他们一起玩，问他们的意愿。你和同学玩得开心，对吧？

是的。

所以，你接下来在家里，跟爸爸妈妈提愿望，这是我给你布置的作业噢！

好的！

这回她答得干脆自信。

我再让她爸爸听电话，跟她爸爸确认是否明白了我的这份邀请。我不确定这爸爸完全理解我的意思。但是他不急于反驳，不重复他的故事了。

我感觉肩膀放松，心里压着的东西放下来了。我很高兴自己可以把话说明白。曾经听到的“不识好歹”都带着感叹号，浸润了愤怒之火猛烈地喷射，所到之处烧成灰烬……

今天我心里也冒出一句：“唉，因为不识好歹呀。”有些遗憾，有些心疼，更多的是体谅——人家不识金镶玉，以为是块破石头，还以为咱是要拿破石头砸向他（她），跟他（她）一样——战斗。

我看见了他（她）的紧张，焦虑，看见了他（她）的无明。我没有了愤怒。

过往我也愤怒过，那是因为我对他（她）有所求：我希望他（她）看见（识）我的好。

而今，我心里对人家没了期待，我看见人家真的不识。我完全尊重人家的不识。我努力做的是看看我可以做些什么，让他感受到我的善意。这就足够。我想起那句话：赚到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