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阴雨后,阳光带着三分羞赧
从云片的踌躇里抽出身来
背负着越来越多的开头和越来越远的结尾
他在靠里侧的一排树荫下停下,听勤勉的指挥员们
被廉价喇叭扯大的声音:你怎么能停在这里呢
这是电话亭,是要有人在这里打电话的
他没有在打电话,但他确实在看着电话
他没有在打电话,但许许多多的声音从电话里涌出来
很多人他不认识,有一些曾经认识但现在已经快要不认识了
有人拿着长矛,有人拿着盾牌,有人一手握着长矛一手举着盾牌
他没有在打电话,但电话里好像有人在打架
于是他在靠里侧的一排树荫下停下,这样电话就打不到他
指挥员的上面是更大的指挥员,喇叭的前面是更大的喇叭
你怎么能停在这里呢,这是树荫下,你是该出去被电话打的
他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但电波从每一个频段找到他
在这个瞬间他想明白了什么是光子:你以为你看到了它
但其实是它将你包裹,由内而外,连一个褶皱都逃不脱
可笑的是,整座物理学的大厦建构于它的静止质量为零
这当然是指挥员所不知道的,他们也不需要知道这些
他们不需要知道这些就是指挥员,而他知道了这些也当不成指挥员
或指挥员的指挥员。指挥员开始打电话了。指挥员的指挥员也开始打电话了
而他从靠里侧的一排树荫出来,等着被电话打
其实不是他出来,是树荫自己移动然后把他露了出来
就好像后退的发际线把苍白的头皮露了出来
是时候了。是他被电话打的时候了。是他开始感到羞赧
而太阳可以恣意地发出热烈的冷笑和讥诮的时候了
他不能把头发往后分,那样只会露出更多惨白的额头
他不敢吃桃子,也没有一条白法兰绒长裤供他穿着去海滩散步
指挥员的指挥员握着喇叭的喇叭,对握着喇叭的指挥员说
你怎么能停在这里呢,你握着喇叭,你要把电话打给每一个没有喇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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