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仔

作者: 散文陌客 | 来源:发表于2017-06-26 20:15 被阅读0次

    牛仔

    ——陌客

    那头小牛仔离开了世间,在它正值青春年华时。

    这个冬天,天异常的冷,时间的脚刚伸进十月,热情的雪就迫不及待的跑来问候大地,情不自禁的为它披上雪白的嫁衣。冰雪封户,农民们也在一年的忙碌中闲了下来。

    雪不停的下着,公路旁未硬化的土篮球场上,已是白花花的一片,抬头远望,山和树都变了颜色,世界回归原始的纯洁。村里的青年小伙子也按捺住似火的青春,在这样的天气也选择足不出户,窝在家里的热炕上看电视、上网。篮球场靠阳面的犄角旮旯,也没了往日的热闹,打牌聊天的乡里乡亲哪儿去了?此时的球场,略显寂寞,像个受委屈的孩子。或许它在祈祷天空早日放晴,这样,小伙子们就会推着小推车、拿着铁锹和扫帚,在篮球场集合,一起处理厚厚的积雪。两三个小时后,篮球场又可恢复往日的的热闹。

    篮球场的寂寞,必定有另一处热闹的陪衬。处在村中央那户人家的门房里,炉火正旺,水壶里的热气“突突”直冒,几乎想把壶盖掀翻,可能是热情好客的主人正在忙着招呼客人,而小孩早已不知去向,它才会如此暴躁。长方形的热炕中央,放着灰白色的“炕桌”,它既是日常的饭桌,又是接客的桌子。桌上放着大大小小的十来个杯子,有的里面是茶,有的里面是啤酒,或满或浅,随意摆放。还有白底红色的花纹的碟子里,是三个精致的小酒盅,旁边是一瓶“三星”白酒,两盘下酒菜。炕头边的地上,已有十几个横七竖八的瓶子,炕桌的四周,围坐的都是熟悉的村里人,能喝酒的在喝酒,不喝酒的在一旁观场。火炉旁的桌子上,一场博弈正在进行着,对手是拾粪的三太爷和爱吆喝的二爷,旁边的观棋者时不时的指挥着,好像忘记了古语所说的“观棋不语真君子”。这家的媳妇也正张罗着酸汤面,酒后的酸汤面,农村人的最爱。

    村里人走后,做为男主人的忠玉已喝的迷迷糊糊,斜倚在炕上,嘴里念叨着让最小的女儿脱袜子、拿枕头呢。

    其他孩子也忙着收拾“残局”。

    虽是农闲的日子,但每天早中晚的一段时间里,农民也不能闲着,不是小猪哄哄,就是小羊咩咩,还有小狗汪汪,小鸡……它们都在等着各自的食物了。

    对了,往日喝很多水,吃很多草料的母牛,此刻正喘着粗气,晌午时给它添得草料也没动几口,现在喂它喝水时,它又理都不理。来喂牲口的是忠玉的媳妇,她虽然知道母牛到了分娩时节,但由于没什么经验,情况也比较突然,心里还是有点害怕。她匆忙跑到门房里,打算叫忠玉帮忙给牛接生,但忠玉早已睡熟,此刻正大声打着呼噜。她抱怨着进了院子,去叫年过七旬的婆婆,这老太婆虽然老了,但经历丰富,见过的多,也可以正正胆。婆媳俩出去的时候还不忘从外面关上大门(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从不让小孩子见牲畜生育繁殖的事,总有一些不听话的孩子偷偷跑去看,结果总被猝了回来,原谅孩子们该死的好奇心。)。

    大概半个小时后,终于媳妇跑进厨房,一边惊喜的告诉炕上玩耍的孩子‘小牛仔生了,是个雌牛’,一边找水桶,她接下来要做的是,给母牛弄一桶热乎的豌豆面水,这就像人坐月子时要吃一些好吃的一样。她也常给她的孩子们说:“我心疼它们跟你们差不多,它们要给你们种田,你们才有饭吃,等长大了还要卖了给你们换学费”。

    孩子们一听说牛仔生下来了,都迫不及待的跨过大门,往牛圈里飞奔而去,他们是农村的孩子,知道牛仔是多么可爱。孩子们在牛圈门口探头探脑,老太婆已经不知道从哪找了一件破旧的大衣,披在小牛仔身上,母牛正宠溺的舔着它刚出生的孩子。有个大点的孩子想要进去看个清楚,却被护子心切的母牛的威力所震慑。把这些不速之客吓得缩头缩脑,脚再也不敢往前伸出半步。

    后来,那头小牛仔长大了,同他母亲一样高了,它也在农人的驯服下,会耕地、会拉车了,那是它一岁半的时候;后来,它的身体更加健硕了,按照农人的计划,等它再壮些的时候,就把它卖了换钱;后来的某一天,它陷在河里的淤泥里,死掉了;后来,没有后来了。

    不,它不应该死的,如果忠玉两口子不带患病的女儿去看病,如果他家孩子不在小河里贪玩,如果村里人能够及时赶到,把它从淤泥里拖出来,如果……

    在它被扶上三轮车拉去市场的时候,从不掉眼泪的忠玉,在人群中偷偷抹泪。

    它不该死的。

    201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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