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复三年(公元903年)
1、
春,正月二日,皇帝派殿中侍御史崔构、供奉官郭遵诲到朱全忠大营。
正月四日,李茂贞也派牙将郭启期前往商议和解。
2、
平卢节度使王师范,很好学,以忠义自许,有好的名声和政绩。朱全忠包围凤翔,韩全诲以诏书征召籓镇兵入援,王师范见了诏书,泣下沾襟,说:“我辈身为帝室籓屏,岂能坐视天子困辱如此。各拥强兵,只是用来保卫自己吗!”正巧张濬也从长水写信给他,劝他举义兵。王师范说:“张公之言,正合我意,还有什么犹疑!虽然力量不足,也当视死如归。”
当时关东各路并马多跟从朱全忠在凤翔,王师范分别派诸将装扮成进贡使者及商贩,把兵器包裹起来,用小车装载,分别前往汴、徐、兗、郓、齐、沂、河南、孟、滑、河中、陕、虢、华等州,约期以同日发动,讨伐朱全忠。前往各州的将领,大多事情泄露而被擒,唯独行军司马刘鄩(xun)夺取兗州成功。当时,泰宁节度使葛从周率领他的全部兵马北上进驻邢州,刘鄩先派人装扮成油贩入城,侦查虚实及进军路线。正月四日,刘鄩率精兵五百人,夜里从排水沟潜入,到了天明,控制泰宁军牙城,而市民都不知道。刘鄩占据府舍,拜见葛从周的母亲,每天早上前往请安;对待他的妻子儿女,也非常有恩有礼;葛从周的子弟原来的官职和待遇,全部保留如故。
当天,青州牙将张居厚率壮士二百人,推着小车抵达华州东城,知州事娄敬思怀疑有异,要把车翻开检查。士兵们大声呼喊,杀娄敬思,攻打西城。崔胤在华州,率众拒战,张居厚不能攻克,退走到商州,被华州追兵擒获。
朱全忠留节度判官裴迪守大梁,王师范派走卒送信到大梁,裴迪问他东方情况,走卒脸色突变。裴迪觉察有变,屏退旁人问他,走卒告诉他全部实情。裴迪来不及报告朱全忠,即刻请马步都指挥使朱友宁将兵一万余人东巡兗州、郓州。朱友宁召葛从周于邢州,共同攻打王师范。朱全忠闻变,也分兵先回,让朱友宁一并率领。
3、
正月六日,李茂贞单独见皇上,中尉韩全诲、张彦弘、枢密使袁易简、周敬容都不得参加。李茂贞请诛杀韩全诲等,与朱全忠和解,奉皇帝车驾还京。皇上喜悦,即刻派内养(贴身宦官)率凤翔士卒四十人逮捕韩全诲等,斩首。任命御食使第五可范为左军中尉,宣徽南院使仇承坦为右军中尉,王知古为上院枢密使,杨虔朗为下院枢密使。当晚,又斩李继筠、李继诲、李彦弼及内诸司使韦处廷等十六人。
正月七日,皇帝派韩偓及赵国夫人到朱全忠大营,又遣使用布囊装着韩全诲等二十余人的首级展示给朱全忠,说:“之前胁留车驾,惧罪离间,不愿议和的,都是这些人。如今朕与茂贞决意诛杀他们,卿可晓谕诸军,以平众怒。”
正月九日,朱全忠派观察判官李振奉表入城叩谢。
韩全诲等已诛,而朱全忠仍不解除包围。李茂贞怀疑是崔胤教唆朱全忠一定要先夺取凤翔,于是报告皇上,急召崔胤,令他率百官奔赴皇帝行在。前后四次降诏,三次赐下朱笔书写的御札,言辞恳切,许诺恢复崔胤官爵,崔胤竟称病不来。李茂贞惧怕,亲自写信给崔胤,言辞非常卑微谦逊。朱全忠也写信召崔胤,并且跟他开玩笑说:“我不认识天子,必须您来辨别真假。”崔胤这才赶来。
正月十二日,凤翔打开城门。
正月十四日,朱全忠巡视诸寨,走到城北,有凤翔兵从北山而下,朱全忠怀疑是逼近自己,派兵攻击,生擒其将李继钦。皇上派赵国夫人、冯翊夫人到朱全忠军营诘问原因,朱全忠派亲吏蒋玄晖奉表入城上奏。
李茂贞请求让他的儿子李侃娶平原公主为妻,又想把苏检的女儿嫁给景王李祕为妃,以自巩固自己地位。平原公主是何皇后之女,何皇后不愿意。皇上说:“只要能让我出去,何须担忧你的女儿!”皇后这才听从。
正月二十日,平原公主下嫁宋侃(同姓不能结婚,所以回复本姓宋)。景王纳苏氏为妃。当时凤翔所诛杀宦官已有七十二人,朱全忠又密令京兆搜捕退休没有跟从皇帝出行的,诛杀九十人。
正月二十二日,皇帝车驾出凤翔城,来到朱全忠军营,朱全忠素服待罪。皇帝命客省使宣旨释罪,撤去所有警卫,只派金吾卫将军一人,去向朱全忠报平安,朱全忠身穿公服晋见谢恩。朱全忠见了皇上,顿首流涕。皇上命韩偓扶他起身。皇上也哭泣,说:“宗庙社稷,全靠你才得以再次平安;朕与宗族,全靠你才得以再生。”亲自解下玉带赐给朱全忠。稍事休息之后,即刻前行。朱全忠单骑做前导走了十来里,皇上推辞。朱全忠于是令朱友伦率军扈从,自己留下指挥后队,撤除焚毁诸军寨。朱友伦,是朱存之子。
当晚,皇帝住宿在岐山。正月二十五日,抵达兴平,崔胤才率百官迎谒,恢复任命崔胤为司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领三司如故。正月二十七日,皇帝进入长安。
正月二十八日,朱全忠、崔胤一同上朝问对。崔胤奏:“国家初创之时,宦官不掌兵权,不参预朝政。天宝以来,宦官实力越来越大。贞元末年,分羽林卫为左、右神策军,以方便调遣护卫,才开始令宦官主掌,以二千人为定制。从此参掌机密,夺取百司权力,上下弥缝,共为不法之事,大则勾结煽动籓镇,倾危国家;小则卖官鬻狱,蠹害朝政。王室衰乱,根由在此,如果不翦除其根源,祸乱始终不会停止。请罢黜全部掌权宦官,把事权全部还给政府部门,诸道监军宦官全部召回皇宫。”皇上听从。
当天,朱全忠以兵驱赶宦官第五可范等数百人于内侍省,全部杀死,冤号之声,响彻内外。出使到外地的宦官,皇帝下诏命所在之处全部收捕诛杀,只留黄衣幼弱者三十人以备洒扫。又下诏命成德节度使王镕选进五十名宦官,以充任敕使,因为那里土风深厚、人性谨朴。皇上怜悯第五可范等无罪,写祭文祭奠他们。自此宣传诏命,都由宫女出入。左右神策军及内外八镇兵全部归属六军,任命崔胤为兼判六军十二卫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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