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一直到高考后才离开农村。我打小就生活在农村,那时候的农村还是传统的小农经济,远不像今天这般生活便利。那时候村里没有通硬化公路,还是崎岖蜿蜒的乡间土路;也没有通自来水,无论是农业用水还是生活用水,都需要用毛驴去山沟里驮水;还没有通电,村里唯一的电器估计就是钟表了;更没有通互联网。这对如今生活在合村并居楼房里的小孩而言不可想象,但当年我们就是生活在这样的农村。
农村小孩的人生第一课就是劳动。春耕夏收,秋收秋种,冬天更是需要施肥修路,一年四季,没有休闲季。大人出山干活,小孩能走动以后就要被动跟着大人出山,耳闻目染,一招一式,无论播种还是收割,劳动的技术算是打下了童子功。
在我七岁那年,夏天收小麦的时候,我家有一块地与外村一户刘姓农户相接。我赶着羊,在收割过小麦的地里放羊,父亲和母亲在地头前边挥舞镰刀,收割小麦。父亲将收割好的小麦扎成一小捆一个,均匀得散落在收割过的麦茬地里。我将小捆的麦垛堆放在一起,空出收割过的麦地,让羊群啃食地里遗落的麦穗和杂草。
隔壁地头的人家也在挥动镰刀,季节不等人,小麦成熟了,不及时收割,太阳一晒,再动镰刀,麦粒就会散落到地里,收回到粮囤里的必然大打折扣。两家镰刀相向舞动,越割越近,直到人声可以清晰听见的时候,邻村的刘姓长辈坐在地埂上歇息,一边抽起烟锅,一边跟父亲打起了招呼:“掌柜的,歇一歇!你们家这麦子长势好哈,你用的啥种子?”
父亲将左手割下的麦子放在扎好的麦绳上,两手用力,交叉一拧,一个新麦捆就绑好了。他直起腰回应:“今年雨水好,麦子长势都好,我用的就是前年队上卖的那个麦种,去年留的种子种的。”
我们老家,管异姓父辈尊称为表叔。刘姓表叔接着说:“我用的也是这个种子,那怪了哈,你看你们家这麦子,麦穗多饱满。回头你看看能不能给我留一点麦种”
"这算啥事,到时候你过来取就行了。"父亲手下的活没有停的说到。
“掌柜的,这块地准备种啥?”
“今年雨水好,我准备麦子收了种一茬荞麦。”父亲说话的功夫,手底下又收好了一捆麦子。
“我也这么想的,今年雨水好,秋粮收成应该也差不了”刘表叔嘬了一口烟锅说到。
夏收很累人,麦子收割以后,需要人背畜驮,将一捆一捆的麦捆运输回家,麦地空出来后才算收割完成。运回家后麦捆需要在打谷场上晒干,然后摞起来,堆成一个大麦垛。收割完成的麦地需要及时犁地,那时候都是蓄力耕种,犁地是毛驴拉着犁地农具,一垄一垄将土地切割,板结的田地在犁具的划拉下变得酥软。
当我们家的那块地在父亲赶着毛驴犁地的时候,刘表家的麦捆还堆放在地里。翻耕过的土地经过几天的曝晒,地表发白。在一场雷阵雨过后的第二天早上,父亲就套着耕犁,和母亲一起带着荞麦种子去地里播种。父亲在前面赶着牲畜犁地,母亲在后面将种子和化肥播散在被耕犁划开的土地里。父亲和母亲一前一后,不紧不慢,一步一步的将土地丈量,精耕细作地完成秋粮地播种,在所有计划种的土地上。
播种的那天早上,刘表叔也在自己地里种荞麦,只不过他的麦地里还布满麦茬,他没有犁地,而是直接将种子撒在满是麦茬的地里,然后套起耕犁翻耕一遍,就算是完成了播种。
耕种歇息期间,刘表叔跟父亲打招呼:“掌柜的,你种地详细呀!”
父亲憨憨一笑“时间来不及,凑合着种。”
那天上午种完荞麦回家的路上我问父亲,同样是种荞麦,我们家为什么要多犁一遍地呢?这样多累,你看刘表数多聪明,他直接将种子撒在麦茬地里,套上牲口地一耕同样也完成了播种。比我们少耕一遍地,还少投入一个播种的劳动力,父亲笑着跟我说,等你到秋后收荞麦的时候对比一下两家的庄稼就知道了;同样的种子,同样的土地,同样的气候,为啥咱们家的麦子长势好?门道全在精耕细作上;庄稼人把你聪明的,你糊弄土地,土地就糊弄你,最后你就收成少。
那年收割荞麦的时候,我特意留心了两家荞麦的长势情况。刘表数家地里的荞麦,稀一片,稠一片,毫无规律;我们地里的荞麦,一犁一行,间隔均匀,错落有致;长势也明显好于刘表叔家的荞麦。
那是我人生关于劳动的第一课,大地是诚实的,只要自己不骗自己,土地是不会欺骗人的。上学后,我才知道,这原来就叫个“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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