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小

※ 本文写于2012年12月6日。

晚上半睡半醒之时，迷迷糊糊，想打破这种朦胧与混沌，于是走下床，在即将进入梦乡时，再向天空中仰望。

我曾多次提到，星空每时每刻的场景，往后都有机会看到。正因为如此，星空也略显单调，并没有变幻多姿的云彩那么有吸引力。现在才发现，星空真正吸引人的地方在于它的神圣与对人的洗礼，在于它能让你的心静下来，去思考某些事情。（参见第28期）

打开前门，一股微风袭来，略感寒意。宿舍、走廊、整个学校都睡了。东北远处，点点城市灯光静默地守望城市。那车、那房，都在黑夜中隐去了光环。星空是此夜的霸主，它们闪烁着自己的光，宣称自己将永远不眠。

在阳台，木星已上天顶，参宿四、参宿七和天狼星顺次围成菱形，星空仍然璀璨亮堂。忽然觉得情景有些相似，是什么样的情景，在不同的季节与时间，在人们不同情境与状态下，能够再一次呈现呢？

这是宇宙的轮回，是大自然的轮回，那些星时隔48天再次全数地在同一位置看到了我，我也似乎又回到了48天前。这些天，虽然经历了运动会、半期考，以及许许多多的社团活动，经历了冬季长跑，经历了梦幻的雨景，也经历了一些思想的考虑，但真要细寻这些天的变化，也真说不出。即使我们认为自己和环境发生了再多的变化，当我仍对着同一栋楼、同一座山、同一片星空，就如场景的复制，实在难找出区别。

48天，对于宇宙、对于社会、对于校园，都太太渺小了。又或者人的生离死别，对于整个社会、宇宙而言，也微乎其微。正如《心中的月亮》一文所述，死后，月亮也会来到你的坟前，同样送上一样的月光，同样献上一片祝福。我们的心还能放得多大呢？月与星似乎在说：安心吧，人儿们。最终，你们渺小地不过是宇宙间的一根毫毛而已。你们所作的任何改变，到头来也将被宇宙的轮回洗涤干净。

渺小的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是在我们所在的有限时空范围内，脚踏实地地做好现在的事，完成小小的，属于我们责任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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荐读文章《心中的月亮》

在宇宙无穷的星海里，月亮是唯一向人类坦露的芳心。除此之外，再没有第二颗星球如此贴近我们的心灵。

月亮是人类的精神情人、心灵伴侣和诗意源泉，是人类的美育导师，数千年来，她孜孜不倦地对人类进行审美教育和心灵熏陶。

月亮陪伴我们劳心劳力，月亮同情我们受苦受难，月亮喜欢我们重情重义，月亮引领我们向善向美。

中国人的心里，都有一颗高洁的月亮，那是诗意的月亮，文化的月亮，亲情的月亮。

月亮塑造了中国人的文化和心灵。

——题记

一

在我们出现之前，月光已等待多年了。

当我来到世间，首先看见了母亲，接着就看见了月亮，月亮也看着我，我们彼此都感到相逢的惊讶和惊喜。在我们的一生里，被我们注视最多，也总是在注视我们的，就是这离我们不远不近的月亮。

月亮是我们永恒的邻居、朋友、知己和恋人。

我收到的第一封情书，是月亮投寄给我的，从方方正正的窗格递进来，方方正正地放在窗台上，静静地等我拆阅。

捧起，是月光，是读不完的深意。

此后多年，我一直保持着靠窗夜读、睡眠的习惯，我总能随时收到月光的素笺。

这是时光寄给我的情书。我一封封细心收阅和收藏着，却从来没有写一封回信。我不知道，这是否也是一种失礼和辜负？

虽然我心有不安，月亮却一笑了之，它照旧走着它的天路历程，照旧投递着一封封信件，放在窗口、路口，有时就放在我的心口。

月亮有着包容万有的胸襟。

是的，月亮是上苍向人类坦露的唯一的一颗芳心。试问，除了月亮，在宇宙无穷的星海里，你还能找到第二颗如此贴近我们心灵的天体吗？

这体现了上苍对人类的最大信任和期待。这颗高贵的、冰清玉洁的心，就交给你们了，人子啊，你的心，要与天上那颗心，同样的晶莹、皎洁，才对称、般配。

上苍完全可以不给人类配备这颗月亮。它若给你配备一颗昏暗的扫帚星（灾星）悬在头顶，你又把它怎样？

看来，在精神境界方面，上苍是有很高标准的，它安排给你一颗月亮，同时暗示你要有一颗清洁的心与之般配。上苍也讲究精神境界的门当户对。

昼有日神化育，夜有月神作伴。每当想到地球竟有这样一个美好的芳邻，每当想到我们短暂的一生竟有这样一位高洁的朋友，这是何等奇妙？我们何其有幸？自然之神别出心裁的设计，宇宙中这种不可思议的壮美秩序和充满精神暗示的物质结构，以及人在如此神奇的宇宙中所处的位置和所蕴含的真谛——我们越是往深里想，越是从内心深处涌出一种感叹、感念和感恩之情。

二

人类基本没有辜负上苍的苦心，没有辜负月亮的芳心。

从古以来，那些杰出诗人，可以说都是月亮的至情恋人，他们生来注定要和月亮发生一场感天动地的恋情。月亮向他们倾注了最丰盛的光华，他们也把最皎洁的情思献给了月亮。他们一夜夜在月光里漫游、浩叹和吟哦，他们一生都在月光里漫游、浩叹和吟哦。他们的笔一旦触到月光，就显得特别多情、温情和深情，无不诗思泉涌，佳句联翩，那些伟大优美的诗篇，就是他们写给月亮的情书。屈原、张若虚、李白、杜甫、李贺、李商隐、苏东坡、辛弃疾、张孝祥、柳永、李清照。。。。。。。。都是月亮的忠实恋人，都把最优秀的诗篇留在月亮的记忆里，就如同把珍贵的钻石戒指戴在恋人的手指上。假若把写月亮的诗从文学史上抽掉，文学的天空、人类精神的天空就会顿时黯淡下来。

月亮是人类的精神情人和心灵伴侣，是引领我们上升的永恒女神。她不大在乎世俗的闺阁之乐和肌肤之亲，却始终和人类保持着柏拉图式的纯真恋情。她给予人的是心灵上的抚慰，是想象中的天堂的近距离显像和演示，是我们常常向往的那个更完美的彼岸世界的动人投影。她唤起的不是占有的冲动，她唤起的是我们内心里神性的冥思和诗性的遐思，是人对有限尘世之外的无限时空、无边幻象、无穷命运的无尽惊奇、遥想和敬畏，是人对短暂人生之外的永恒精神生命的崇拜和憧憬。这就极大地丰富了人的内心情怀，极大地净化、美化甚至圣化了人对宇宙万物的情感态度，使人在面对现象世界的时候，不仅仅只有实用主义态度，而且懂得以超越和敬仰的态度面对万事万物，懂得以空灵的情怀与天地精神往来，与万物进行深妙的心灵交流。

就这样，月亮将人的美感和想象提升到天空的深邃、广袤、崇高和超验的境界。月亮既是一个兼具了温婉之美（优美）和崇高之美（壮美）的审美意象，同时也是一个伟大的美育导师，数千年来，她孜孜不倦地对人类进行审美教育和心灵熏陶。凡有人的地方，都有月光在静静地跟随、诉说、感染和渗透；凡有月光的地方，都有被抚摸、被雕塑的人的身影，都有被照亮、被提炼或被融化的心灵，那多半是比平时更好更清澈的心灵 ——被月光洗礼了的人的心灵，更接近人本来应该有的心灵，那是有着神的属性的人的心灵，那是洗净了尘垢、变得至真至纯、感通万物的赤子之心、天地之心。

在如此美好的月光里，若是出现邪恶的阴影和污浊的灵魂，那就太不可思议了。人啊，你辜负了这么好的月光，你也辜负了你自己，你为什么就不能让你的灵魂里多一点月光呢？你为什么就不能变得可爱一些呢？

在月夜里，我们应该以手加额，对着天上的水晶宣誓：我们不是欲望的可怜囚徒和奴隶，我们是崇高精神的信仰者和朝圣者，只有皎洁的人心，才配面对月亮的芳心。

三

我们对初恋、友谊、亲情、对超验领域的顿悟、对诗意情境的感念，对种种难以忘怀事物的记忆，其实，很多时候是对月夜和月光的记忆。在如水月光里，走过我们以及紧随着的我们的身影，这时候，我们既是真实存在也是梦中幻象，既是地上的人也是天上的神，世界在双倍地接纳我们和拥抱我们，我们也在双倍地经历世界和经历人生。刻骨铭心的欣悦和刻骨铭心的忧伤，多半都发生在有月亮的晚上和有月光的地方。月亮对我们的紧紧跟随和默默注视，使凡尘间发生的事件都有了超凡的意味，有月亮在场，有月亮代表天空和宇宙在看着我们，这就意味着整个宇宙都在场，整个宇宙都在看着我们。于是，在我们身上发生的事件就超越了我们自身，而有了宇宙学的神秘意义。就这样，月光无限地延展了我们生命的版图和心灵的幅员，我们的欢乐和悲伤，都是有着宇宙规模的欢乐和悲伤。

初月、斜月、弯月、上弦月、下弦月、圆月、缺月、明月、暗月、淡月、素月、暖月、寒月、落月、冷月、皎月、新月、残月……月亮不停地变换着形象，不停地用时间之刀切割自己，用天地之色晕染自己，这位美学大师，我们心灵的牧师，她几乎穷尽了自己可以扮演的各种意象，来为我们直观地暗示宇宙的阴晴圆缺，命运的阴晴圆缺，内心的阴晴圆缺。即使它暗示给我们的是高深的哲学，有时竟是虚无的哲学，而它采用的方式依然是美学的，即使是虚无，因了美的濡染渗透，虚无也有了饱满的内涵和值得领悟的意味。

四 

当我打开一本古书，或一卷古诗，书页轻轻响动，我知道，我是惊醒了保存在文字里的遥远年代的某个夜晚的月光，以及月光里的心跳和呼吸，它们，在今夜，在大致相同的月光里，又活了过来。

当我在祖先留下的古井里打水，像父辈那样虔敬地弯下腰，缓缓放下系着井绳的水桶，哦，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一弯皎月，藏在水里静静地等我打捞。哦，多少情感，多少记忆，多少藏在低处、深处的生活的秘密，都在等待我们放低身子，怀着谦卑的心，去仔细打捞。打捞，因而是一项没有止境的美好工作。唯一的人生里，可以打捞出无数的细节；就像唯一的月亮，却有着无尽的月光。

我看见连夜收获庄稼的人们，同时也收获着饱满的月光；我看见连夜播种的人们，翻开的土里也种下了来自天上的古老种粒；我看见连夜沉思的人，月光汹涌在他的额头，引发着他思想的海潮；我看见连夜赶路的人，他不应该感到孤独，他的头顶就有一个连夜赶路的独行侠；我看见那个连夜讨要的流浪汉，人间有不幸，但也不缺好心，连月亮也加入了救助的行列，他伸出的手里，捧回了另一个人手上的温度，也捧回一小捧月光……

哦，月亮陪伴我们劳心劳力，月亮同情我们受苦受难，月亮喜欢我们重情重义，月亮引领我们向善向美。

五

夜里，当我走出门，经常与月亮撞个满怀，而这样的情景，我想，孔夫子有过，庄子有过，陶渊明有过，李白有过，杜甫有过，苏东坡有过，我的先人们都有过，世世代代的人们，都曾经与月亮撞过满怀。那与我们面对面撞上的，永是同一个月亮。这使我对死亡这个绕不开的问题有了别样的理解。其实，死去的和活着的人们，是同样的一群人，在月亮眼里，大地上只有明暗交替的身影，真正的死亡根本就不曾发生。

即使死了又如何呢？月亮绝不会人走茶凉，绝不会抛弃和遗忘那苦恋了它一生的忠贞恋人。百年之后，即使我变成细小的尘埃，即使我悬浮在太空，月光也会摊开它宽阔的手掌，轻轻地托起我，托我于宁静的天庭；即使我沉落于地下，月光也会夜夜赶来看我，坐在我小小的灵魂上，让幽暗的大地，渐渐显露水晶的光芒。。。。。。

六

在我出现之前，月光已等待我多年了。

在我消失之后，月光仍然准时出现在一切地方。

在每一条路途，月光都先我们一步，提前走在路上。

在每一个窗口，都有月光亲手投递的秘密情书，只是，多少人竟无心收阅，却甘愿被噩梦绑架，来自天上的饱含深意的暗示，就这样丢失了。

在每一片水面，因了月光的反复流连、沉浸，即使再浅的水都有了不可穷尽的深度，有了正在形成的珍珠和宝石。

在每一个墓地，月光都静静地为死者扫墓，与风中行走的灵魂谈心。由此我相信，死者也有自己的生活，那是更神秘的生活。

在每一个社区，月光都均匀地分布，体现了平等、公正的天意，即使穷人的房子，在月夜里，也悄悄换上了天堂的屋顶。

在每一个山顶，月光都不知疲倦地连夜向这里运送和堆积纯银，仿佛在这圣洁的峰顶，人和神就要会面了，人的德性将要升华到苍穹的高度。

七

有月亮在，这个燥热的世界就不会持续疯狂燥热，月光是永不失效的清凉散，月亮是夜夜免费出诊、走遍万水千山的赤脚医生，她最擅长的医术是救治狂躁症、贪婪症、夜盲症，她随身携带的清凉散，一次次敷在我们身上和心上，让我们内心清澈，魂魄安宁，视野开阔；她给我们的医嘱，是如此简洁：安静、安详些吧，最终，你并不能带走一片月光。

有月亮在，这个不公的世界就不会彻底不公，每一个人的身上和心上，至少还均匀地享有一份月光。即使再崎岖的人生，即使再偏僻的命运，只要打开门窗，月亮，这位没有任何架子、没有任何官阶、没有丁点势利眼的伟大朋友，就会立即从三十八万公里之外的天国迅速赶来，走进柴门寒舍，谦卑地伏在地上，伏在你生活的屋檐下，将你晦暗的墙壁和心灵，一点点刷亮。

有月亮在，这个不洁的世界就不会变得更加肮脏，因为，至少，我们的头顶，还有一只干净、温润的掌心，在抚慰我们，在为我们压惊和止痛，在为我们拂拭尘埃，在为我们修补残破的天空。

八

我常常在月夜里漫游，面对满地纯银的月光，竟不忍踩踏，生怕污损了这从天上飘下的心灵白雪；有时，我沉浸纠结于对人世的心疼、忧患和祈愿，当我从苍凉的心境里抬起头，久久地仰望星空，仰望月亮，望着，望着，就觉得和我面对面互相凝望着的，不只是上苍胸前佩戴的一枚水晶，那更是上苍为我们保管的，照彻天地的不朽良心。

我无数次虔敬地俯下身子，却总是无法用双手把满地的月光捧起来。

我是多么想掬起一捧月光赠给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