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源吉普车上
接二连三的波折让禹或非心有余悸。尽管已经安全,但仍然有一种危险随时来袭的错觉。
言沐寒解释说王叔十万火急让她赶过来接应,也许是注意到炳泽的队伍出发得比想象中的更早。
魏炎冰低声说了句“又是他”。
的确,就连禹或非都注意到了。这场所谓的拍卖完全是王叔自导自演的戏码。而自己只不过是其中的一颗棋子。王叔知道魏炎冰与炳泽不和,他先手一步得到了《云牙子笔记》,然后以此为筹码与两人周旋。一方面用备份了的笔记从魏炎冰手中换得起源,而手握笔记的魏炎冰还会持续引起炳泽的注意。另一方面又一而再地从起源的经理层中清理出炳泽的爪牙。如此想来,早前魏炎冰突然出现在昆仑山及时阻止肖万全一定也是王叔的安排。
禹或非询问身边的魏炎冰,后者一句话印证了他的猜想。
“王旋说那直升机驾驶员有问题,临时让我亲自开过去。”
好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虽然王叔的计谋总是游走在刀尖之上,但他最终还是做到了,他得到了起源。接下来只需要进一步清理起源中的炳泽势力,相信以他王叔的谋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在彻底清理完成之前他得想办法保住自身的安全。此刻禹或非突然想到这一切和自己都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他是一颗被牺牲掉的棋子。汪铎早晚会意识到是他修改了地堡的时间。刚才他又在炳泽无数爪牙的眼下和魏炎冰一同逃跑。那么他的身份在炳泽眼中已然是不做好的。如此一来,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回到起源了。现在只能祈求自己不被炳泽的人抓到。
禹或非一脸无奈与悲观地靠在后窗玻璃上。他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在魏炎冰的眼中,他显然成了王叔的人,这一点他也无法反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他们会在哪里让自己下车吧。
吉普车行驶了一段时间,魏炎冰开始和前排的言沐寒说话。
“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魏炎冰问道。
言沐寒看了一眼后视镜,说:“一切顺利,你猜我最后在哪儿看到了他们的详细资料?”
“哪里?”
“你绝对猜不到,他们的资料居然在我们起源的档案室里。”言沐寒说话的神情有点小兴奋。
魏炎冰一听档案室,脸立马阴沉了起来:“那个是绝对禁止进入的。你怎么能打破规矩呢?”
“嘻嘻。”言沐寒吐了下舌头。
禹或非发现她只有在和魏炎冰聊天时才显露出少女的俏皮可爱。
“不过秦慕阳的资料居然在我们起源的档案室里,好奇怪。”魏炎冰低头沉思。
“是的呢,我也觉得奇怪。不过我已经拷贝出来啦。”
“行吧,我需要马上查看。”魏炎冰在自己的手机上摆弄了两下,向言沐寒手机上发送了一个地址。“我们去这里。”
“OK。”
言沐寒的手机马上发出一个温柔的声音:“导航开始……”
禹或非好奇想要张望手机屏幕上的地址,却被魏炎冰叫住了。
“兄弟,高速下道口把你放下,你自己打车回去?”
禹或非有些失落,但明白这结果是必然的。他假装微笑点了点头。
第二天
市内某咖啡馆
经过简单的乔装打扮,禹或非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咖啡馆角落。他在等一个人——唯一一个他还能说得上话但却不知能否信任的人。她很纯真、很活泼、很古灵精怪,可她却是王叔安排在他的身边。
刚刚路过一家文具店的时候,禹或非购买了笔和笔记本。此刻他正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尽力理清脑海中那一团团乱麻。
他先在纸上写下了“起源”和“雷氏”,四个字分别描粗。然后在“起源”的下方挨个写下三股明争暗斗的势力,分别是王叔、魏炎冰和炳泽。王叔的手下是逵爷和四人的雇佣兵小队。炳泽的手下则是隐藏在起源经理层的各个经理们。这样看来魏炎冰就显得有些形单影只了,不知为何炳泽会和他们魏家签署那样的协议。由于协议的存在以及地堡中被执行的交易,起源的实际控制权已经从魏炎冰的手中落到了王叔的手中。
接着禹或非在“雷氏”的下方写下了“雷万金,雷依山”。他知道雷万金有一个兄弟,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叫这个名字。“雷万金”下方写上了“虞紫淮,雷震子”,用线条和“雷万金”连在一起。这是一家子。“雷依山”的下方用线条连着“雷建国,雷军”。重点来了,在雷氏几人姓名底下,禹或非用小字写上了一系列的死亡名单。“莫雷诺,雷震子 X”,“昆仑山,雷建国&雷军&雷震子 X”,“昆仑山,雷建国&雷军 X”,“地堡,雷建国&雷军&雷震子 X”。
写到这,禹或非突然想起了地堡中雷震子临终前和他说的话。“H座13层,银角博士。”他在纸上写下了这几个字,然后在旁边备注:“雷音大厦?”。这是他所知的雷氏集团总部——世界上最宏伟最知名的建筑之一。
为了确认没有遗漏,禹或非从头查看每一个名字。就在这个过程中,有一些事情渐渐清晰了起来。首先,起源和雷氏集团水火不容,大概率是和地堡中的那具白骨有关。其次,眼下坐拥财富、权利的几个人——炳泽老太、雷万金、魏炎冰都在追寻着永生,也就是那《云牙子笔记》。不过魏炎冰作为一家医疗企业的总裁,有可能只是为了推动医疗科技的发展。然后是王叔,他的目的不仅仅是得到起源,禹或非几乎可以确定王叔同样想得到富可敌国的雷氏房地产公司。
“好可爱的五个小人。”一个清脆动听的声音在禹或非的耳畔响起。
他回头一看,雨青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来啦,坐吧。”禹或非一想到雨青和王叔的关系,就有一种被人监视的感觉。
“经理,你怎么带着个帽子?害我差点没认出你来。”
“啊。”禹或非不知道如何解释。“没事。你刚才说什么五个小人?”
雨青伸出小手,指着禹或非面前纸上的几个简笔画小人。那小人歪七扭八,动作滑稽。“你看,你在王叔身边画了五个小人,好可爱。”
禹或非尴尬一笑说:“这就是绑架我的那群人,你调查得怎么样了?”
只见雨青从自己的女士随身包里掏出来一张照片,她将照片放在桌子上摊开,面朝禹或非。“你看看,是这四个人没错吧。”
禹或非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中的包大牛和地堡的守卫。
“没错,就是他们。你哪里来的照片?”说话的语气不禁变得有些急促。
雨青水灵的眼睛对着禹或非一眨一眨,说:“我说在我家里发现的你信吗?”
“什么?”禹或非无法判断对方是否在开玩笑。
雨青指着照片中的四人挨个介绍:“这个胖胖憨憨的叫包大牛,旁边这个矮矮瘦瘦的叫罗千鬼,他的声音好细好尖的,你也许有印象。”
禹或非脑海中回想起了罗千鬼在地堡中的声音,第一次听确实有些阴阳怪气。
雨青接着介绍,他指着第三个人说:“这个比较强壮,实际上就是一个大老粗,他姓万,都叫他蛇哥。最后这个戴眼镜,带点文化人气质的,他姓象,叫Jason。”
随着雨青的介绍,禹或非将几人的姓氏写在了小人的脸上。“包罗万象?”他喃喃地念道。“这是假名吧。”
“不仅如此。”雨青故作神秘地说:“你试试写上他们的全名。蛇哥叫万世蛇,Jason叫象界神。”
禹或非依次写在纸上。
“包大牛”
“罗千鬼”
“万世蛇”
“象界神”
“看出来了吧?”雨青俏皮可爱地问。
禹或非恍然大悟,对这名字的幽默会心一笑。紧接着他在第五个小人的脸上画了一道疤,然后写上了“逵”字。
“他叫虞逵宏。”雨青提醒道。
这个名字让禹或非心头一颤。他已经好几次听到这个名字了,每次听到都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鬼使神差的,这时他的目光瞥到了纸上另一个姓虞的名字——虞紫淮。
雨青注意到了,似乎看穿了禹或非的心思,她说道:“逵宏叔叔是这个虞紫淮的哥哥。”
“什么?那岂不就是虞老太的儿子,雷震子的舅舅?”禹或非心想。明白了这点,他终于知道那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了。一定是以前从虞老太或者雷震子的口中听说过这个名字。
“这些人,你怎么这么熟悉?还有,这照片怎么在你家里?”禹或非急忙问道。
“你忘啦,王叔是我干爸爸。”雨青小声地说:“他们六个人关系好得很。”
“原来是这样!”
见禹或非如此感兴趣,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中雨青缓缓地向对方述说了自己的故事。原来她在五岁的时候就已经被王叔收养。那年王叔已经四十一岁,在起源的中层任劳任怨地拼命工作。雨青见过王叔年轻时一表人才的照片,也见过他撕了一半的结婚照,所以她其实清楚王叔处于离婚的状态,尽管王叔对于这个问题绝口不谈。
在雨青的眼里,虞逵宏和“包罗万象”是王叔唯一的朋友。他们经常在一起喝酒聊天。尤其有一次王叔整个人突然崩溃,那时雨青才十一岁,她被吓得手足无措只能打电话给虞逵宏求助,最后多亏了虞逵宏和“包罗万象”一起安抚了王叔的情绪。
对于“包罗万象”的过去,雨青不甚了解,好像就是一群吊儿郎当的无业游民,现在在王叔的安排下各自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而对于虞逵宏她就熟悉多了,因为在王叔忙的时候,年幼的雨青经常和虞逵宏在一起玩耍。虞逵宏年轻的时候是一名军人。不过由于一些事情退了伍,甚至进了监狱。他脸上的刀疤就是因为那件事情留下的,据说当时还死了人。从监狱出来之后他一直跟在王叔身边。虽然虞逵宏是虞紫淮的哥哥,也就是雷万金的大舅哥,但是他和雷家的关系一直不太合得来。
听完雨青的描述,禹或非越发确定了很多与逵爷和“包罗万象”有关的事情,其背后的幕后主使就是王叔。他这才想起了自己让雨青调查事情的目的,连忙问道:“那天他们绑架了我,然后呢?你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吗?”
只见雨青拿起纸上的笔,默默地在雷音大厦下面画了一条横线。“这里。”
禹或非脑中嗡的一声,他仿佛再一次看到那位陌生的雷震子在自己面前缓缓倒下,在最后时刻说出那几个字——“H座13层,银角博士。”
“是这里吗?”禹或非手指着“H座13层”这几个字。
雨青摇摇头说:“不知道,我只是调查了雷音大厦的进出人员记录。他们早上九点从起源出发,在星海广场绑架了你。之后只有言沐寒独自回到了起源,而他们几个人带着你去了雷音大厦。”
“那这个什么银角博士你知道吗?”禹或非仍不放弃,他的直觉告诉他雷震子透露给自己的地址就是那个目的地。
“这……”雨青的表情有些惊讶,她往前微微探头说:“你居然没听说过金角博士和银角博士?我以为每一位起源的人都知道呢。”
禹或非不明所以地盯着雨青,感觉自己就像个白痴一样。
于是雨青不得不帮助禹或非科普一些关于两位博士的历史,这些都是她进入起源之后从小姐妹们口中听来的。
金角、银角这两个名字源于神话小说。两人在早年师从于一位著名的量子物理学家——李伯阳。由于李伯阳这三个字恰巧是道教太上老君的名字,所以在李伯阳成名之后人们戏称其为太上老君。于是才有了后来的金角和银角。两人虽然师从于一位量子物理学家,然而却是在其他的领域有所建树。这其中的缘由鲜有人探究。金角博士主攻方向是人体组织的培养与修复,尤其在细胞组织的3D打印方面的成就震惊世界。而银角博士主攻的却是人体的记忆,包括记忆的解码、分析、传输等等。两位博士师出同门,然而却因为性格不合分道扬镳。金角博士在起源成立之初没有多久便加入了起源成为了医疗科技领域的领头羊。而银角博士在独自研究了很久很久之后才被雷氏集团慧眼识珠收入麾下。一直在帮助雷万金进行着秘密项目的研究……
雨青还没有说完就被禹或非打断了,他着急地问道:“你刚刚说细胞组织打印,是用各种细胞创造出一摸一样的另一个人吗?”说话的同时,禹或非脑海中想到的是在家中的另一个自己。
没想到雨青的回答和魏炎冰早先的回答相差无几。“不行。生物科技这个部门刚好是王叔负责的。这个问题曾今我问过他。他说以现在的技术还无法复制出一个人类,因为人类的大脑太复杂而且脑细胞极其容易被破坏。”
“以前不行,没准现在技术突破了呢?”禹或非说。
只见雨青嘟着嘴摇了摇头,说:“你知道吗?起源的金角博士在四年前就死了。”
“死了?”
雨青咽了下口水,说:“嗯。园区里那座扁平的大楼,以前就是金角博士的研究所。后来发生了一场大火,博士死了,研究所也封闭了。”
禹或非起身给雨青倒了一杯水,后者满是不好意思地接了过来,连声道谢。
“那后来研究所就这么一直关着?”禹或非问道。
雨青小小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说:“没错,一直封闭着。不过最近好像发生了一件事情。我听说那研究所的封条被人撕开了,门锁也砸坏了。”
“被盗窃了?”禹或非好奇地问,但内心其实不是很关心这件事。
“好像没有。这件事后来不了了之。”
拿起笔记本,禹或非的目光重新落到了“H座13层,银角博士”这几个字上。
“那这么说,银角博士现在就在雷音大厦里吧。”
没想到雨青再一次摇了摇头。她说:“银角博士很早以前就失踪了。我记得大概是9年前,我11岁的时候。”
“失踪了?”禹或非有些吃惊。
“嗯,所以我感觉那位雷氏集团的董事长雷万金好惨,但凡和他亲近的人要么失踪了,要么就死了。”说这段话的时候雨青似乎在自言自语似的盘点。“银角博士失踪了。他的妻子虞紫淮抑郁症自杀了。他的兄弟雷依山精神病发作也自杀了。他的儿子雷震子去了一趟重庆没想到就失踪了。你说这个人惨不惨……”
“等等,你说重庆?”禹或非简直要被雨青每句话里的重磅炸弹震得心脏破碎。
“对啊。三年前雷震子带队进入涪陵万丈坑,最后整支队伍下落不明。当时媒体都有报道的。”
禹或非急忙掏出手机,上网搜索涪陵万丈坑的事故。果不其然能够翻到几篇报道,当时救援队尽全力到达他们所能抵达的最大深度也没有看到雷震子队伍的半个人影。最终这批探险队被登记到了失踪人口的档案。相比之下,关于莫雷诺冰川大坍塌的事故却是搜索不到任何一篇报道。
收起手机,禹或非默默地看着眼前的雨青。说实话对于这接二连三陌生的雷震子,他的内心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能力。
“你怎么对雷家的事情这么清楚?”禹或非恢复了镇定,轻声问道。
雨青原本双手捧着杯子喝水,听到禹或非的问话急忙放下杯子。“因为逵宏叔和Jason叔经常带我去雷音大厦玩呀?每个月的二十五号都是雷音大厦的开放日,里面的人可以带领亲朋好友进去参观游玩。”
“二十五号,后天……”禹或非暗自嘀咕着。
“经理你要去吗?”雨青一语说中了禹或非内心所想,因为她看到后者时不时就盯着“H座13层”那几个字出神。
禹或非没有否认,只是简单地问道:“一定要有人带领进去吗?”
“是的。你可以去找Jason叔,她一般都在大楼里工作。”雨青肯定地回答,不过马上她从随身包里掏出一张卡片悄悄地递给禹或非。她笑着朝禹或非眨了眨眼。“万能卡,逵宏叔叔给我的。用它你才能进入H座。”
“太感谢了!”禹或非没想到雨青会如此贴心,他们俩人明明才认识不久,就算她是他的秘书,可是她是王叔的干女儿啊,为什么会帮助自己到如此地步?
“Jason也是王叔的人。本来就是他们绑架的我,他们会让我进入雷音大厦么?”禹或非试探性地问道,暗示雨青也是王叔的人,为何会帮助自己进入雷音大厦。
没想到雨青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忘了。那这样,你可以和前台的工作人员说你是他的朋友,让前台直接放你进去。”说话的语气夸张可爱。
禹或非看着雨青天真烂漫的表情,确定了她是真心在帮助自己的立场。
接下来的时间里,禹或非收起了笔记本,两人结束了一问一答的交流模式,终于开始了正常的聊天。禹或非向雨青讲述了昆仑山的奇妙经历,听得后者凝神屏气惊叹连连。她说难怪王叔最近在忙碌昆仑山那边的什么安置问题,原来是为了那些匈奴人。雨青则向禹或非讲述了许多关于“包罗万象”的糗事,最后基本上都是靠王叔出面收场。禹或非这才明白为什么那四个人对王叔言听计从。
不知不觉,太阳即将落山。两人互相道别。禹或非无家可归在附近租了旅馆,他将雨青送上了一辆出租车。车门关上的瞬间,雨青落下了车窗。她对着车外向他挥手告别的禹或非喊道:“有件事我忘了说,公司前台晓奕姐告诉我的,她说有个年轻人去起源打听过你。”
“年轻人?”禹或非想不出来有谁知道自己进入了起源。不过无所谓了,管他谁呢?反正自己也不打算回起源了。他朝着雨青微微一笑。“知道了。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
引擎声响,出租车在视野中远去。禹或非不知道,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他和雨青的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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