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上不起学了,就在东市市场卖烟卷,结果刚卖几天,就让坏人用假钞买了两条上好的烟给骗得血本无回,奶奶帮着他好不容易才还上借的钱。
他又开始卖报。每天起大早拿到报,就往市场人多的地方挤,一边喊着“卖报卖报!特大新闻!”一边卖。
卖报需要起太早了,卖了一个多月,正值冬天,外面太冷了,父亲的棉袄又不保暖,他此时又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每天困得爬不起来,有时奶奶扒拉他起床他也不起来,最后,奶奶心疼儿子,就不让父亲去卖报了。
一家子穷得吃不上饭,父亲就到城外撸榆树钱儿,穷孩子们都爬树撸这个东西,所以最后就看谁爬的高才能撸到,父亲总是爬的高高的,其实他心里特别恐惧,但是没办法,撸不到回家就吃不饱,他把这些榆树钱抱回家让奶奶掺苞米面里蒸窝头吃。
后来跟着一个朱大叔收破烂,他挑担,父亲打鼓。
1949年,朱大叔找了个工作上班去了,母亲就拜托他帮父亲找个学徒的地方。
那时父亲15岁,个子小小的,奶奶说能找到个吃饱饭的地方就行。
还别说,朱大叔有一天兴冲冲地过来告诉奶奶和父亲,有一家工厂正在招学徒工,每月给30斤小米的工钱,管吃管住。
父亲和奶奶欢喜得不得了。
朱大叔带父亲去了那个黄老板家,他家住四合院,黄老板正坐在一棵大榆树下的躺椅上看报。朱大叔毕恭毕敬地向他打过招呼,让父亲给他行礼。
黄老板坐起来看看父亲,问了一下他的学习情况和家里成员,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就让父亲回去了。
这把父亲和奶奶搞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到了第四天,朱大叔终于过来了,他通知奶奶,父亲可以去上班了。这个朱大叔托人给黄老板说了很多好话,黄老板才勉强同意的,因为父亲的年纪还不够,长的又瘦小。
奶奶和父亲对朱大叔千恩万谢。
上工的这天父亲起得特别早,奶奶觉得儿子好像要远征一样。只是家里一贫如洗,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给父亲拿,她给父亲拿了一床黄军被、一双旧胶鞋、几件洗换衣服、家里唯一的一条新毛巾,用一根绳打成行李卷让父亲背在肩上。奶奶送父亲出门,依依不舍,对着父亲渐行渐远的背影流下了眼泪。
从此父亲就开始承担起照顾这个家的责任。
他坐上有轨电车,一大早,电车上没几个人,它逛里逛荡地开了大约20里地。
到了目的地,走进胡同口,父亲不知道往哪走,就问旁边的一位老大爷,他刚好是厂里做饭的杨大爷,大高个儿,精神抖擞,挎一个筐子,里面装着刚买的菜和肉。
他问父亲是不是新来的学徒,便让父亲跟着他走。
穿过一个胡同,到了后桃园,西头就是新北京电锯木材厂,它靠北城墙根儿,大门在胡同里,正北朝南,占地面积挺大。
院里堆满了原木和木材。
老板交代父亲,每月给30斤小米按市价折合成钞票作为工资,让父亲在柜房先学徒,跑跑腿儿,再收拾收拾卫生。
柜房有三位先生,一个会计,两个经理是正副老板。
这里没有床,就让父亲睡在拉门的柜台里。
父亲蜷在里面,盖上奶奶给他带来的小黄被,用鞋做枕头,好在把门拉上倒是不冷。
父亲的活计就是早起扫地,收拾烟灰缸、水杯,把它们挨个擦洗干净。冬天生炉子烧水,客户来了给沏茶倒水,买烟买酒,买水果、糖块儿等。
他出去买东西有个破自行车,父亲很是高兴,每次都骑得飞快。
有一次在胡同口,因为骑的太快,要躲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大爷,他往右边一闪,就把一位老太太的水果摊给撞翻了,他连忙下车赔不是,帮着老太太捡水果,有些柿子被摔得稀巴烂,父亲摸摸兜里装着的奶奶送他时塞给他那仅有的几个铜板,他恋恋不舍地掏出来全部赔给了老太太,这几个铜板对父亲来说是一大笔钱,对老太太的水果摊来说微不足道,好在老太太挺好说话,也没为难父亲。
没几天,黄老板买了五头小猪崽让我父亲养,算是厂里的副业,也想给大家改善改善伙食。
他们在院墙角变压器下修了一个猪圈,刚好隔壁邻居家就是豆腐房,买豆渣很方便,加上厨房里的剩饭剩菜,足够喂猪的。
喂了半年猪不长个,光长肥膘,黄老板就让厨房杨大爷给杀吃肉了。
杨大爷告诉父亲:“娃呀,你不会喂呢,喂猪要喂泔水加青菜,把骨架先撑出来,然后追肥时才能喂粮食。”
父亲方才恍然大悟。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