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眼镜”的“龙门阵”及其他

        夫人总说我的口语中民间俚语和俏皮话比较多，这些话听起来很土，但表达意思很贴切，比如说，“心里是黑的”表示不知情，“心里是黄的”表示不明白，要是某事必须要与某人说清楚，那就是要“喊醒了说”……等等。这些鲜活的俚语都来自于社会最底层，很多都是从一个称之为“胡眼镜”的人那里学来的。

　　话说姨父部队先期转业的一位战友把我安排在一家联合运输组织设立的一个汽车修理厂做临时工，我就结束了“浪迹天府”的生活。汽车修理厂没有正规厂房，只是临街用芦席搭建成一个回字型的“四合院”，我的工作任务是白天负责车间里的杂务，包括打扫卫生、管理饮用水和黄油、机油等，还确定一个作业组，在做完本职工作后可以跟师傅学技术。晚上就住在厂子里，与专职看厂的老头儿为伴，看厂老头儿就是“胡眼镜”。——在重庆，人们把戴眼镜的人一律称为“眼镜”，并冠以姓氏进行区别，如姓王的人就称为“王眼镜”，姓李的人就称为“李眼镜”等。 

　　“胡眼镜”做人做事特别圆滑，很会说话，更会来事儿，据说以前是做会计的，后因经济问题进了监狱，出来后找到这份工作。这样的人堪称“人精”了，几句话就把我的底细弄了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不过，他对我倒是挺好的，每天都要摆上几个小时的“龙门阵”。“摆”得最多的是重庆掌故，而且很讲方法，每摆一个故事，都要做个总结，归纳出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他这也是“因材施教”了，知道我刚入社会，迫切需要掌握这些知识。

　　“胡眼镜”记忆力超强，大段大段的《增广贤文》记得滚瓜烂熟：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覆小人心。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一段一段地说给我听，我就一段一段地记。这在当时是无法从其他渠道得来的知识。这些知识潜移默化，甚至影响着我的人生价值取向。

　　“胡眼镜”也很有爱心。一次，我生病了，高烧40度，当时的医疗条件十分有限，吃药打针后略有好转，“胡眼镜”跑前跑后照顾我，知道我高烧后不想吃东西，就从家里拿来一瓶自己做的泡菜。我一口气把这瓶泡菜全部吃光了，接着他又带了一瓶过来。这瓶泡菜的味道就沉淀为我对四川泡菜的永远记忆！

        2009年10月15日写于武昌。2019年3月12日改成。